“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他这句话不禁让沈支禹笑出声,这未来妹夫说话真有趣,“你尚未迎娶舍妹入门,便一口一个岳父、岳母、大哥地唤着,若叫旁人听了去,岂不笑话?是说你轻浮无礼,还是怪我等教导无方?”
沈支禹故意刁难。
薛召容面露窘色,忙辩解道:“大哥明鉴,我对大哥之敬重,实乃发自肺腑。至于支言,我对她的情意,也绝非儿戏。婚书之事,我确有不当之处,但是并非全然出于本心。还请大哥放心,我以后对支言定当爱之敬之。”
薛召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支禹仍沉吟着不做声。
沈支言见大哥故意的,急忙上前挽住他的手臂,撒娇道:“大哥,莫要与他置气了,他行事虽偶有不当,却也是情非得已。大哥你就大人有大量,饶他这一回吧。他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又无挚友相助,唯盼大哥能伸以援手。您素来慷慨大度,能力超群,我们都对您十分敬重。妹妹恳请大哥帮他这一回好不好?你帮了他,也是帮了妹妹呀。”
为了薛召容,沈支言娇声细语,又是撒娇,又是满眼期许,沈支禹虽然无奈,但哪有受得了。
薛召容头一回见沈支言这般娇憨可人,原来她撒起娇来,让人这么喜欢,心都要化了。
“大哥。”沈支言又拽着沈支禹的胳膊撒娇。
沈支禹被她这黏人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叹气道:“你呀,真是个傻丫头,日后被人卖了,怕是还要帮人数钱呢。非是大哥不近人情,只是那翰林院之事,关乎重大,大哥虽觉他才情出众,却也怕给
他添了麻烦。不过,你们二人的事,若真能妥善解决,大哥自是无话可说,亦会真心祝福。只是这翰林院之事,大哥还需再思量思量。”
沈支言见兄长似有松动,忙双手合十,在他面前不住地作揖,娇声软语道:“好大哥,你就答应了吧。只要大哥能帮他这一回,妹妹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心甘情愿。日后大哥若有用得着妹妹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
沈支禹还是头一回见妹妹这般,她这是为了未来夫君当真不管不顾了。薛召容这小子有点东西,竟把他妹妹迷成这样。
他无奈道:“罢了罢了,从小到大,最怕你这般磨人,也最经不住你央求。今日,大哥便暂且应了你们。不过,我也有桩事相求。”
薛召容见他答应,忙行礼道:“多谢大哥,您尽管说,我一定竭尽全力。”
沈支禹:“以前朝中事务繁杂,我整日里忙于公务,鲜少得闲,更无暇陪伴夫人出游。前些日子,夫人说,想去江南走走,如今,我恰被暂免官职,闲来无事,便想着明日便启程,带她去一趟江南。”
“只是此去江南,山高水远,路途迢迢,若携这两个孩子同行,会有诸多不便。再者,往昔我曾许诺夫人,待得闲暇之时,定要与她二人携手,遍游名山大川,尝尽世间珍馐。奈何成婚之后,她一心扑在孩儿身上,全然没了自己的闲暇时光。所以此次,我想与她单独出游,重拾往日情致。”
“只是,母亲最近似乎也要归乡祭祖,一去少说也得好几日。若将这两个孩儿托付给你大二哥,恐他事务缠身,无暇顾及。至于老三嘛,他自个儿都还是个没长大的孩童心性,我实在不放心把孩子留给他。”
“思来想去,不如将这两个孩儿交由你们。若你们能将他们照顾妥当,待我回来,定当倾我所能,全力相助召容,助他在朝中站稳脚跟。”
带孩子?
让他们两个带孩子?
沈支言与薛召容皆是一怔。
大哥膝下一儿一女,大儿子名叫团团,今年六岁。小女儿名叫诺诺,今年三岁。这俩孩子虽生的乖巧,但是沈支言确也没有真正带过他们。而且这般小的娃娃,吃穿用度,乃至吃喝拉撒,皆需细致入微,这突然留给他们,好像有点不行啊。
薛召容听闻这话,看了看沈支言,莫说让他照料孩子了,他平时便是亲近都未曾有过。
沈支禹见二人神色怔忡,似有难色,便道:“若你二人不愿,亦无妨,翰林院之事,且容后再议吧。”
他说罢转身欲走。
沈支言忙一把拉住他,硬着头皮道:“好,我们带。大哥放心,我们定会将他们养的白白胖胖的。”
薛召容见沈支言都答应了,也跟着道:“对,一定会尽心尽力照拂。”
沈支禹这次终是笑了:“那就有劳妹妹妹夫了。”
他这声“妹夫”算是认可了薛召容。
“不过。”沈支禹又道,“有一事需得嘱咐你们二人。明日之后,李贵妃那边,恐有人寻衅滋事。薛亲王虽替妹妹挡下一回,但若是李贵妃存心刁难,定然不好脱身。”
“那日妹妹自宫中归来,身中剧毒,我与父亲就觉得不对。父亲不愿妹妹忧心过甚,便私下查探,发现妹妹所中之毒,实乃西域奇毒,此毒少见,能出现在皇宫,定然不一般,只怕是李贵妃与西域人早有勾结。”
他说着,揉揉沈支言的脑袋,宽慰道:“不过,妹妹莫要害怕。无论何事,自有父亲与诸位兄长为你遮风挡雨。你只需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
在父兄眼中,沈支言永远都是那个需要被守护的孩子。
沈支言闻言眼眶微热,庆幸自己生于这般家庭,有父母庇佑,有兄长护持,她连连颔首道:“多谢父亲与大哥为我如此操心劳神。日后,我行事定会更加谨慎。”
沈支禹不愿再续煽情的话:“走吧,去我院中与两个孩儿先亲近亲近。”
“好。”
二人随着大哥到了院中,但见两个孩子正拿着风车在院中奔跑。晚风吹得风车呼呼转动,上面的小铃铛跟着叮咚作响。
两个孩子见院中来了陌生人,立马扑入父亲怀中,妹妹诺诺小手指向薛召容,脆生生问道:“父亲,这位哥哥是谁?怎生得如此好看?”
沈支禹正欲开口介绍,薛召容已上前一步,蹲下身来,语气温和地道:“我叫薛召容,年方廿二,乃是亲王府的二公子,也是你们的姑父。”
姑父?
他郑重其事地自报家门,两个孩子听后眨了眨眼,不禁看向沈支言。诺诺见姑姑没否认,拽起薛召容的衣袖,甜甜道:“姑父,您能否陪诺诺一同玩风车?”
薛召容头一次接触这般软软糯糯的小娃娃,被诺诺这一声甜甜的“姑父”叫得耳尖发红,有些紧张地深吸一口气,回道:“好,姑父陪你们玩。”
两个孩子见他答应,开心地拉着他在院子里玩起了风车。
沈支言望着薛召容与孩子们玩闹的模样,头一次见他笑得那般开心,好像心中所有的戒备与疲惫都不见了,完完全全做了一回自己。
雨后的空气里浮动着清冽之气,夜风微凉,将这炎炎夏日的燥热一扫而空。
薛召容与孩子们玩了许久,沈支言见夜色渐浓,便对两个还没有玩尽兴的孩子道:“今日时辰不早了,待改日姑父再陪你们玩,可好?”
两个孩子却紧紧拽着薛召容的衣角,娇声唤着:“姑父莫走,我们还要玩。”
薛召容蹲下身揉了揉他们的脑袋,笑道:“听话,时间不早了,你们也该休息了。姑父下次陪你们多玩一会。”
两个孩子依依不舍地点头:“好吧!我们等着姑父。”
与孩子道别后,薛召容把沈支言送到她的院门前。
二人在门前站了一会,四周灯火昏黄,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沈支言借着光线看着眼前人,看着他站在光晕下,看着他挺拔的身躯,看着他清隽的脸颊,还有那双好似含着浓浓春风的眼睛,头一次,她见到了他心无杂念的温柔模样。
他长得太好看了。
原来,人不是天生就是冷漠的。原来,人被爱戴过以后是非常温和的。
她看得痴了,许久才道:“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记得要看大夫,按时吃药。”
他轻轻颔首:“明日我去找一趟二皇子,再查查李贵妃的用意。待事毕,我便过来陪你带两个孩子。”
“好。”
他没有急着走,站在她面前看着她。
此时此刻,两个人再度面对面站着,心境完全不一样了。仿若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又似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悸动在心底悄然蔓延。
四周静谧,唯闻彼此轻浅的呼吸声。
“我能不能亲一下。”
“不能。”
“那……”
“快走吧!听话。”
“……好。”
他虽说着好,但又站了一会才离开。
沈支言眸光追随着他离去的背影,直至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方才转身进了院。
回到屋中,她竟不知该做些什么。心中似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欢愉,如春日里初绽的花朵,在心底悄然绽放,带着丝丝缕缕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