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病房的门。
冬晴第一眼就看到,一名躺在病床上的,脸色苍白、神情痛苦,仿佛深陷于噩梦之中的哨兵。
第32章
站在哨兵病床两侧的,分别是脸色各异二席和三席。
冬晴先朝离她较近的秦里看了一眼,发觉他今天似乎有点不一样——
头发依旧龟毛地打了蜡,表情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死样子……
对了,是衣服。
他怎么破天荒地穿了套偏日常的西装?
冬晴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他两秒,随后嫌恶地挪开了眼。
保守派的最高席位——二席,是一位名叫莫甘娜的女性哨兵。
她有着一头干练利落的短发,一双深邃如渊的眼睛。
冬晴率先和她打招呼,喊了声“二席”,等到莫甘娜冲她点头致意后,冬晴才重新看向秦里,微微一笑:
“三席,你今天穿得特别帅气!”
她语气倒是刻意讲得很正常,只不过落到有心人耳里,就显得十分不阴不阳。
秦里的脸色登时如同菜色。
冬晴不理会,也没留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问时诺:“这名哨兵是什么情况?”
“在训练时突发失控,打伤了两名在场B级哨兵。”时诺边说,边将放在一旁桌子上的文件递过去,“首席恰巧经过,制服了他,然后由我进行净化,很快休克过去。”
冬晴一目十行地翻阅着文件,上面写明了这名失控的A级哨兵近期的行踪。
她很快察觉出不对劲,将其中几组数据反复比对,皱眉道:
“这名A级哨兵自十三天前跟随小队回归后就一直待在白塔,除去第一天例行的净化,剩下十二天共净化过三次,每日训练时长在十小时左右。”
“据我所知,训练也会令哨兵的污染加重,难道哨兵的训练时长没有明确的规范吗?”
秦里抢在所有人之前哼笑一声,似乎是对她无知的轻蔑,挑眉回答:“当然有规定,全天待在白塔内的哨兵,最低训练时长需达到八小时,上不封顶。”
冬晴不能理解,将文件搁到一边,继续质询:“哨兵每日长时间、高负荷训练的目的是什么?想要提升等级?那是万里挑一的事情吧?这样逼迫他们训练,不仅令哨兵承受额外的污染,而且加重向导的负担,无疑是在白塔内制造恶性循环!”
见她情绪逐渐激动,时诺拦身挡在他们中间,温和地稍做解释:“哨兵的日常训练主要是为了让他们适应危险的环境,如果长时间处于绝对安全的地带,再次出任务时很有可能成倍遭受污染。”
简而言之就是,培养抗性。
冬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兴许是没来得及吃中饭的缘故,忍受饥饿的人脾气总是不稳定一些。
她抻了抻眼皮,再次深吸一口气,刚想要开口——
“真搞不懂首席叫我们四个过来做什么。”
秦里不耐的声音传进所有人的耳朵:“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大惊小怪的做什么,当白塔
是过家家的地方?指望谁为了一个连训练都会失控的哨兵做出什么改变来?别天真了,还能让他全须全尾地出现在这张病床上,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他话语讥诮,指桑骂槐,其余三人都听出了些名堂。
无非是在暗讽冬晴小题大做、过分心慈、把高层议会当作过家家。
但冬晴意外地没有感到生气,她甚至觉得秦里的话有几分道理。
于是,在时诺关切的注视下,她没有任何动作。
病房内一时气氛僵持。
秦里好不容易替自己出了口恶气,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从鼻腔里傲慢地“哼”出一声,不打一声招呼地大步离开了病房。
莫甘娜则调出光脑看了看时间,她下午还有不少工作安排,同样道:“那我也先走了。”
冬晴目光倏地看向她,跟个学生似的乖巧点头:“好的二席,二席慢走。”
行至门口,莫甘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唤了一声:“冬晴。”
冬晴原本正要和时诺说话,闻声惊了一跳,赶忙抬头喊了声“到”。
莫甘娜目光平淡地看着她:“有任何解决不了的问题,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冬晴缓缓瞪大眼:?!
在受宠若惊、惊慌失措、措手不及的情绪里,她目送着莫甘娜的身影彻底消失。
缓了缓神,冬晴僵硬地转头看向时诺,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问:“我这是,被帮派大佬罩着了?”
时诺大概能理解她的意思,笑着回答:“你地位比我高。”
冬晴很得意:“果然,像我这种人才,不管在哪里都是会被领导赏识的!”
作为她前领导的时诺笑而不语。
病床上的哨兵仍在昏厥之中,但生命体征都已正常,只需要等待精神力的恢复即可。
冬晴跟着时诺安静出了病房,拎走放在外面的食盒,用手摸了摸,发现已经饭菜有点冷了。
她叹出一口气,哀怨道:“命苦啊,连口饭都吃不上热乎的!不过,那名哨兵不是已经被你净化脱离危险了吗,还要叫我过来做什么?”
总不会是单纯为了让她和秦里互相膈应吧?
冬晴怀疑地斜眼睨着时诺。
“是首席走之前嘱咐我的,让你过来亲眼看一看。”时诺实事求是地说完,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食盒,提议,“一起再去食堂买一份吧?”
十五分钟之后,冬晴总算在时诺办公室里吃上了热乎的午饭。
她确实是饿得急了,不管不顾地埋头往嘴里塞着饭菜,咽的速度又跟不上,两颊鼓鼓囊囊的,有种“好险,差点被饿死”的朴实感。
办公室里很静,一时间只剩下冬晴的咀嚼声。
时诺将目光从全息投屏转移到她毛茸茸的脑袋上,忽然问:“你在病房里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冬晴闻言,顶着两个鼓起的腮帮子,从饭盒里抬头。
她看着时诺,明显怔愣了一瞬,随后——
咀嚼的动作顿时宛如开了二倍速。
“嚼嚼嚼嚼嚼……嚼嚼嚼嚼嚼……”
冬晴花费了半分钟完成这个诡异的动作,感觉咬肌都大了两圈,才终于把嘴里的食物咽干净。
“当时是我太冲动了。”她张口说道。
看见了因为污染失控而休克的哨兵,又从讨厌的人嘴里听到他们每日的训练限制,片面的消息与主观的偏见让她情绪上头,几乎要把那种行为看成是虐待。
所以。
“其实第一想法就是要缩减哨兵的训练时长。”冬晴垂眸,用筷子戳着一块胡萝卜,诚实说,“但秦里讲得有道理,做决定不能那么轻率,我也不了解哨兵的具体情况,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该慎重再慎重。”
冬晴说完,见缝插针地又往嘴里扒拉了一小口饭,最后有点怅惘:“反正应该也有很多可以改善的地方,我再看看吧。”
时诺点头,没有再提起话题打扰她吃饭。
从时诺的办公室离开,饭后午睡了一小会儿,接着,冬晴又忙了一整个下午。
最近天黑得越来越早了,等她整理完几个外出小队传回来的污染情况报告时,窗外已是一片暗色。
她伸着懒腰,坐在旋转椅上百无聊赖地打转,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
忘了什么呢……
冬晴脑中猛地灵光一闪,旋转椅也停在原地——
瑞尔!!
原本打算中饭前就去找他的,但被赫尔曼给半路截胡。
接下去又是哨兵失控的事儿,让她彻底给忙完了。
晚饭后也一直在工作,一眨眼竟然已经这个点了。
兴许他早就回宿舍准备休息了吧,冬晴一边打开光脑给他发消息,心里一边也觉得奇怪。
回白塔已经快一天了,瑞尔没来找过自己就算了,连半条消息也没给她发?
这是转了性了?
还是累到在宿舍怒睡十多个小时,直接睡到天昏地暗?
总不会污染物上身吧?
冬晴带着疑问在办公室里闭目养神,等了十来分钟也没见他给自己回消息。
这还真有点奇怪。
她担心对方出了什么意外,索性找到联系人里第二小队的其他队员,发消息问问他们知不知道瑞尔的情况。
冬晴很快收到了情报。
他们居然说瑞尔还在训练。
她从座椅上一下弹起来,飞速关了办公室的灯,锁上门,朝他们发来的训练场赶去。
这个点怎么会还在训练?在污染区受什么刺激了?
冬晴一路上不停盘问几个队员,得到了一致的答案。
——瑞尔心情很不好,白天训练时就气压很低,劝他回去休息也不听,现在估计还一个人在训练场训练呢!
冬晴一听这描述就一个头两个大。
她几个小时前刚见过一个训练时污染失控的A级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