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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驯养阴湿魔王_钰山【完结】(4)

  那个方向,正是她之前的藏身之处。

  怜青忽然通晓了他的意思,她飞快拨开了柴禾堆,试着敲了敲墙壁——里头是空的,旁边就有拉环,掀开了木板,这墙后竟然藏了一处不易被发现的隔间。

  一颗心脏砰砰直跳,怜青下意识看向地上的少年,他亦是在静静地看着自己,“……去罢。”

  轻得像是呓语。

  去吧,别管他。

  因为已经有人向着这里来了。

  刀刃刺入血肉的声音闷而钝,然而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江砚白剧烈咳出了一口血,迷糊间睁开眼睛,只瞧见翻飞的衣角,像隆冬里被风吹落枝头的残雪。

  将那少年拖入小隔间里,还往里头塞了塞,怜青飞快处理了一些显而易见的痕迹,随后便轻手轻脚地挤了进去。

  里头很窄,似是仅能容纳一人,他们的皮肉骨骼被迫紧密贴合,连吐出口的呼吸声都嫌太过沉重。

  她不敢说话,能听见外头的人在查看那具被怜青杀害的尸.体,其中一人说道:“报,江家上下五十二口已尽数诛杀,只是江绮这小子鬼精,故意引开了我们的人,让他哥哥逃了。这小子已被兄弟们砍成了肉泥,只有江砚白不见踪迹。”

  “江砚白想必是在这杀了咱们兄弟,又从窗户翻了出去。”

  “追。”

  总算是走了。

  怜青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却发觉自己胸前的襟裳被沾湿了一整片,濡湿潮热的触感分外分明。

  是江砚白在流泪。

  沉默如许。

  她莫名想起了那双黑暗中的眼睛。

  抓住江砚白的手,怜青小声说,“哭过了,就跟我走吧。他们可能随时回来。”

  那只手修长而细腻,只有因握笔而起的薄茧子,是养尊处优的贵人手。

  然而皮肤却冰冷如霜,此刻松松被她握着抬不起来,没有半点生机。

  察觉到此人淡淡的死意,怜青咬咬牙,“你若是不走,以后谁来给那江琦报仇,他岂不是白成了肉泥?!”

  这句话太残忍,江砚白整个人猛地颤动,一声声哀泣从紧闭的齿间溢出,像是小兽临死前的悲鸣,就连沈怜青也忍不住鼻头一酸,跟着落下两行清泪。

  从那一天起,怜青就深知,江砚白有多么珍爱那个叫做江绮的弟弟。

  直到十几年之后,江砚白还会陷入那一夜的诡梦中,任由自己被无尽的痛苦所吞噬。

  用柴车奋力将昏死过去的江砚白拉出死人堆里以后,江家宅院很快便被熊熊烈火吞噬,大火连烧了三天,连带着整一条街都成了灰烬。真是可怕,平阳城总是悠蓝的天,也都变得火红火红的。

  那是六月的艳阳天,然而日月被浓烟遮蔽,黑雪肆虐了整座城池。

  一切都在大火中焚尽了,包括江绮的尸.体。但怜青知道,这反而给了江砚白一线微弱的希望。

  也许,执念,就在那时候生出来的。

  这些年他从未放弃过寻找江绮,甚至亦是因此,义无反顾踏上了修仙这条路。

  终于,成了心魔么?

  怜青怔怔看向眼前的江砚白,心头却忽而闪过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这个人,当真是她的夫君吗?

  第2章 第 2 章 白日飞升,羽化成仙。……

  江砚白忽而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静静道,“怜青,莫怕。”

  黑暗铺天盖地袭来,唯独他指缝里漏下一道天光。

  方才那个念头将她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张口欲说些什么,喉口里却空落落的发不出什么声音。

  拿开了江砚白的那只手,怜青只觉得心乱如麻,她下意识张手环抱住他,求得一丝心安,闷闷道:“阿砚,你别走得这么快好不好。”

  于修仙一途,阿砚是不出世的天才。她却是天资平平,对修仙一道也不甚感兴趣,这些年来几乎是被江砚白连哄带骗、生拉硬扯着向前修行。

  曾经怜青觉得苦闷拘束,逼急了便打滚撒泼哭喊着要回她的二桥村,再也不要见到江砚白。可唯独那次直到她在地上翻滚了数十圈,假哭到眼睛里实在没水出来了,也没人来哄。

  鬼火腾得就冒了出来,沈怜青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刚想质问,却不料撞入了江砚白那双沾满忧愁与神伤的眼,腿心便无端发软,然后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怜青,”他无奈叹道:“你不能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本领。”

  “这天地广阔,却并非任你逍遥。你这么调皮的性子,总是会为自己招惹麻烦。碧海瀛洲不比凡间,稍有不慎便会招致性命之虞。我不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护你周全。”

  她那时还嘟囔着还嘴,“敢作敢当,若是真有那天,我认栽便是。”

  “那么我呢。”江砚白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你可知到了那时,我又该如何自处。”

  她那时才隐约悟了,虽说他们两个互为彼此间唯一的牵挂,可她沈怜青本来也是无父母姊妹的孤身一人。然而江砚白不同,他曾有过顶好的人生,父母恩爱、兄弟情深,直到这一切被猝不及防地残忍剥夺,也几欲将他这个人一并摧毁。

  后来与她结为夫妻,隐藏在浓烈的依恋之下,是有如附骨疽般患得患失的恐惧。

  怜青,对他来说就是上天奇迹般的垂怜,江砚白绝不容许有失去她的半分可能。

  此后,沈怜青便努力修行,试图跟上江砚白的步伐。

  她自然是远远比不上对方,却从未觉得二人之间存在有什么鸿沟。很多修士都说她配不上江砚白,怜青反倒他们夫妻从来亲密无间,这帮人眼瞎嘴碎而已。

  就像那天,他们的皮贴皮,骨抵着骨,呼吸着彼此的呼吸。

  可是现在,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人离她好远。

  远到就算现在自己贴在了他的怀里,却还是听不清这人的心跳声。

  “阿砚。”她只觉得五脏凝结在了一处,“不要执着飞升了好不好,自玄女身陨,天底下再也没有哪个凡人能够羽化登仙。何况……你想要的,就算是神仙也不能做到。”

  江砚白只是在她的发心处轻轻落下一吻,缓缓将怜青收在怀里。

  “别怕。”他漫声道:“心魔打不败我。除了你,任谁都不能折了我。”

  此言不假。

  一开始将江砚白救出去以后,怜青其实曾十分的发愁。

  只消相处几天便会发现,这人的教养极佳,学识、眼界、人品亦是处处顶尖,他这种人,本该做个闲散公子富贵一生,只可惜突遭变故,由云端掉落至泥潭,他的那些高贵品质,眼下连一口饭都不能为自己挣来。

  她偷鸡摸狗惯了,知道江砚白做不惯这些事情,只是两个都不到二十岁,孤苦无依的少年,想要体面又干净 地活在彼时妖鬼肆虐的人间,太难、太难了。

  直到江砚白有一天温和地告诉她说,“怜青,我要去拜入天门。”

  是通知,而不是商量。

  拜天门,即为修仙。

  彼时,没有仙门愿意招收凡人子弟,求仙是一件痴心妄想,甚至历百死而无一生的事情。

  但他能够做到。

  在江砚白这里,似乎没有打不败的困难,他总是能明确而坚定地走向他该走的道路。

  我心已如匪石,再无逆转之机。

  只是——

  为什么还是会感到难过呢?

  江砚白困惑着垂头,他漆黑的眼眸深不可测,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色与音声。

  习惯,远比七情六欲来的可怕。

  一百年,终究是太过漫长了。

  这里短暂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呼啸而过、愈发悚然的风声。

  怜青放开了江砚白。

  心头那股不安像是不断摇晃着的火苗,一时微渐,经风一吹,却又恐怖再生。

  此时的外头冷不丁掀起了一声长长的凤鸣,不同神鸟以往引啼时的清亮,白凤的这一声又细又尖,沾满了惊惶之意。

  风声鹤唳。

  怜青下意识要出去探看,江砚白却勾住了她的手,缓慢与自己的掌心贴合,使力强将她拉回了身边。

  他的下巴抵着怜青的额头,“不好奇我是如何收服心魔?”

  怜青只觉一阵从未有过的陌生感,她下意识撒了个谎,“等会儿再说吧。白凤啼得渗人,可能是七杀殿的人追来了,我去看看。”

  不,七杀殿的人不敢进来这里,就算是他们来了,白凤也不会叫得这样凄厉。

  见青山的风光几乎是江砚白的内心写照,一贯春意暖融,风和日丽,连略急的风雨都不曾有过,又是哪里来的妖风呢?

  “是你不想听。”江砚白顿了顿,随后却是轻声笑了笑,“那便罢了。”

  “……我以后再听你说。”她用力,甚至用上了法力想挣脱这个怀抱,然而对方一双臂膀宛如天下最刚纯的捆仙锁,像是再也不会放开。几乎叫人有些悚然。

  “怜青,莫怕。”他依旧还是这句话,察觉到怜青慌张的逃离,语气温和了许多,宛若呢喃的情话,“我以前总恨你不肯爱惜自己,屡屡将自身置于险境,连生死亦是置之度外,可眼下想来,却是我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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