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羔羊将脑袋抬起来,金色眼睛‘看’着她,答案显而易见。
她先将信收入空间手链里,才对它道: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封普通的信而已。”
黑羔羊用脑袋蹭了一下她的手腕,里面忍不住发出少年微弱的声音。
“什么信……谁、谁写的?写了、写了什么?”
贝栗抿住扬起的唇角,轻轻提起黑羔羊的一只耳朵,低头悄悄说:
“信的内容就是……他想我。”
轻柔的声音和温暖的气息吹入毛绒绒的耳朵里。
下一秒,身上倏然变沉。
有人压住她的肩膀,戴着黑手套的手指冰冷地抓着她的脸。
“是吗?”
线条冷硬的银色面具传出冷冷的闷笑。
“他想你?”
少年身上散发出浓重的黑雾。
像冷气凝结成雨滴,黑色液体变得粘稠,一滴一滴落在洁白的被子上。
“那你呢……你想他吗?”
黑色液体在银色面具上留下一道道浓稠的痕迹。
面具里发出的声音,前半句声音还带着少年的澄澈和绵弱。
后半句,就变得仿佛喉咙被灼烧过一般嘶哑。
“别告诉我……你也想他。”
“……亚舍拉?”
少女睁着红眸看他。
惊讶的、像风一样轻的声音飘进他耳朵里。
少年微微一愣,仿佛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黑暗的气息顿时收敛。
“抱、抱歉……朋友……”
他从她身上下来。
摘下脸上的面具,扯下黑色头巾,背对着她坐在床边。
声音一改刚才的阴鸷暴戾,变得弱小而委屈。
还带着一丝泪意。
“我……我只是太、太在乎你了。”
他低着头,前面长到颧骨的银发垂下来遮住眼睛。
另一边,吓了一跳的贝栗也反应过来了——
亚舍拉刚才发疯,忘记切换大号了。
毕竟,少年形态,一直是亚舍拉用来扮弱的小号。
贝栗也默认了,现在的他生气时,只会掉眼泪,还有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降下来。
没想到他刚才差点连结巴都不装了。
贝栗掀开被子,爬到少年身边,将他垂落的银发轻轻抚开。
在少年将脸撇开前,贝栗看到苍白的眉眼间,还有未退的阴霾,眼中根本没有半点水雾。
他还在生气。
带着情绪的人,根本演不了戏。
第160章 甩开了他
贝栗敛住想笑的表情,拍了拍他的头,语气认真地说:
“我不怪你,亚舍拉,不过你先不要着急,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写这信的人和我只是朋友而已。”
“朋友?”
“对啊,听到这个消息,是不是好受一些了?”
少年的唇角微不可察地撇了一下,似乎不接受这个说辞。
“可是我们……我们也是朋、朋友。”
他微微偏头。
“对啊——”
“所以作为朋友,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让我排斥我的其他朋友。”
她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
“还有件事应该一早就告诉你,不过现在也不迟,那就是除了传输魔法,你不能再亲吻我了。”
“……”
少年忽然将头转过来。
“如果你某天觉得魔力有些多,打算主动将魔力输给我,也得提前问一声才行。”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平常时候,我们就要保持好朋友的距离。”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的时候,她的余光已经看见少年眉眼间的阴霾不仅没有退,还变得更浓重。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眼眶里蓄出冰冷的水雾的同时,唇角渐渐扬了起来。
她偷偷转眸看了他一眼。
阴鸷,委屈,还有笑容同时出现在少年苍白阴郁的脸上。
要不是亲眼所见,贝栗根本想象不出来这表情会有多扭曲。
看到那双眼睛开始爬出黑色血丝,她再次开口,尾音拉得很长,意有所指地说。
“除非……”
除非他喜欢她。
除非他们的关系在友情之上。
贝栗将后面的话咽在肚子里。
她虽然会看准时机打直球,但是不会再丢脸第二次。
所以这次她说话只说开头,点到为止。
听不懂就算了。
大不了大家一起装傻。
她正这样想着,就看见身旁的少年身体微微僵了一下。
脸上上半部分的阴霾和下半部分的笑,瞬间凝固。
即将溢出眼眶的冰冷水雾,也停滞在了那里。
尽管少女铺垫了前面那么长一段,只为了吐露后面两个字,但他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但是少年只是定在那。
冷冷的薄唇张了张,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似乎在迟疑,在不确定。
听不懂就算了。大不了大家一起装傻。
贝栗等了十秒,在心里将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起身。
少年下意识抓住她的手。
或许想说一些显得他弱小无助而且可怜的话。
但是她现在不想听。
总之,她一把甩开了他。
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走去,步伐匆匆。
身后的少年像是被这一甩给怔住了,呆呆地偏着头,手还保持着被甩开时的姿势。
随后,房门‘砰’地一声被重重合上。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得可怕,只有少年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
贝栗匆匆走下楼时,看到了等在旅舍一楼的车夫。
康斯坦斯家的车夫拥有良好的职业规范,每天醒来后准时守在旅舍一楼的大厅等着巴塞洛缪小姐。
如果巴塞洛缪小姐让他今天自由活动,他才会在小镇里随便逛逛。
“巴塞洛缪小姐。”
车夫迎上去。
“走,离开这里。”
听到命令,车夫应了一声,转身走下大门的楼梯,正打算把马车从马棚拉到旅舍门口,刚走两步,回头,发现身后的大小姐像是也要跟着他走到马棚。
“大小姐,马棚气味不好闻,你只需要在旅舍的大厅坐着等就好了。”
贝栗正想开口,有人追上来抓住她的手。
“等等……”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
贝栗听到了少年的声音一开始不打算回头的,但余光从旁边的玻璃窗户看到他没披头巾也没戴面具,才有些讶异地回头看他。
少年抓住她的手,抓得很用力。
“我……” 苍白的脸除了慌乱,还充满了困惑,“我……我不知道该、该怎么说。”
少女抬头看着他,目光平静中隐约多了一丝期待。
“不知道怎么说那就别说了。”
她冷淡地说。
“你知、知道的……”
少年将她的手按在心口的位置,那里没有跳动的声音,很安静。
“这里是、是空的。”
身后响起一阵渐近的马蹄声。
少女将手抽了回来。
“我知道,但这不是你装傻的理由。”
车夫下马,放置矮梯。
这时候,她应该头也不回地进到马车里,将少年丢在这里。
但是,少年吸了一下鼻子,咽了咽喉咙,眼眶里的水雾快速凝结成冰雨,落下来。
她只好凑到少年耳边,轻声补了一句:“等你知道怎么说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
在玫瑰小镇只待了两天,康斯坦斯夫人就催她回蝴蝶山谷。
“康斯坦斯城堡只有妈妈一个人了——”
康斯坦斯夫人拖着尾音,语气抱怨地说。
“父亲和苏珊娜呢?”
贝栗在通信球的这头疑惑地问。
“去天鹅家的墓地了。”
“天鹅家还有墓地?”
这个消息让贝栗有些惊讶。
“天鹅家?噢——当然没有!”
康斯坦斯夫人毫不留情地否定,然后告诉她,“那些墓碑下,埋在地里的棺材都是空的。”
“……空的?”
“是的,你没听错,这就是你父亲十年前想的馊主意,他说这样能让苏珊娜在思念亲生父母时好受一些……但是墓地就建在蝴蝶山谷的山沟里!”
康斯坦斯夫人像是在翻白眼的状态下,用充满无语的语气讲出了这些话。
“也就只有苏珊娜会相信你父亲那错漏百出的谎言了。”
贝栗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只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话扯远了,洛洛,我们应该讨论的是——你忍心让母亲在城堡里孤零零一个人吗?所以!回来!”
也许是默契吧,康斯坦斯夫人和巴塞洛缪说这话的时候。
贝栗乘坐的马车,已经在驶回蝴蝶山谷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