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光线昏暗，空气安静。
男人依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脸上似笑非笑的弧度似乎更深了些。
贝栗轻抿了一下唇角，只好继续道：
“我会解开梦境牢笼把你放出去，你将时空回溯到我指定的时间点。”
听到她的要求，亚舍拉仍是没有说话，眉毛轻轻扬了一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抬手对她勾了一下手指。
贝栗眨了一下红眸，有些不明所以的迟疑。
只迟疑了两秒，就看到男人线条优美的眉宇间已经因为她的犹豫，浮起几分不耐。
于是她迈步朝他走过去。
在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亚舍拉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脑袋被顺势按在他的胸膛，贝栗听到亚舍拉低低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突然间想回到过去，是不满意现在发生的事情吗？”
终于开口，男人的声音低柔，慢条斯理地问：
“你都已经把我关在这里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贝栗被他的话怼住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她当初觉得少年形态的亚舍拉柔软温和，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所以在最后时刻还特地把头上长着黑羊角形态的亚舍拉叫出来，关在梦境牢笼里。
所以，梦境牢笼的禁锢能力更多的是针对这位头上长着黑羊角的男人。
她没有想过少年的那一位会通过蓝斯和蕾妮逃出来，逃出来后，变成这个样子……
想到自己是来求他办事的，贝栗只能微微垂着头，不敢直视他，直奔主题细声细气地说：
“我的要求已经提了，只轮到你来提要求了，只要我能够做到，什么都可以。”
亚舍拉挑了挑眉，似是有些意外，轻笑一声道：
“什么都可以？包括你的命？”
贝栗眼睫一颤，点头回答：
“是的，什么都可以。”
甚至让她解开梦境牢笼后，立刻献出心脏。
她也是愿意的。
不过献出心脏已经是她最后的筹码了。
“嗯……”
亚舍拉看着她，眼尾带着若有所思的笑，说道：
“那我要好好想想，该提什么样的要求才配得上你的诚意。”
好看的眉毛轻轻拢了起来，男人思冥想的表情。
但是，苦思冥想的表情只在他的脸上出现一秒钟。
下一秒就想到了。
“唔……除非你答应我这个条件。”
快到，贝栗总觉得男人被关在这漫无天日的梦境牢笼中的每时每刻，都在琢磨这个念头。
“你说吧。”
让康斯坦斯夫人死而复生，只有亚舍拉能够做到。
亚舍拉曾经亲口告诉她，他拥有穿梭于过去和未来的能力。
现在这个能力，能让她回到康斯坦斯夫人还没有死去的时候……或者更早。
至于卡修斯医生，其实贝栗早就尝试过了。
就在她得知莉莎和她的丈夫被砍下头颅的时候。
贝栗就曾经试图寻找过卡修斯医生，甚至去了一趟无名小镇。
但是小镇的塔楼已经不见了，连同塔楼里的传送阵和异空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完全找不到卡修斯医生的踪迹，也完全联系不上他。
卡修斯医生做到了与那个人的承诺，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不干涉她的命运。
亚舍拉轻轻垂一下眼睫，蓝绿色光芒的映照下，金色的瞳孔流金般闪烁。
低下头，冷薄的唇微微张合，在她耳畔缓缓地说道：
“如果我说……我要你，杀了他呢？”
贝栗的脑海中已经闪过那个人的脸，但还是难以置信。
“谁？”
声音有些抖，她轻声道。
亚舍拉的唇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悬浮着，他盘膝而坐，将她更紧密地抱在怀里，然后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指了指她的心口。
“住在你心里的那位，我要你杀了他。”
他的声音含着笑，问：
“你现在应该很想杀他吧？”
“你说的是……”
眼眸一下子睁圆，微微闪烁着红光。
亚舍拉见她不立刻答应，轻笑了一声：
“做不到？那么交易就没办法进行下去了。”
说完，他松手站起来，贝栗踉跄着落在地上。
抬起头，她看到亚舍拉居高临下地眯起眼睛。
“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低柔的声音厚沉而冷地说。
第320章 同于死亡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
男人形态的亚舍拉，想杀死少年形态的亚舍拉。
就像一个人格打算让另一个人格消失，趁着不使用同一副身体的时候。
但是，按照生死契约的规定，她如果杀或是试图杀亚舍拉，最后都会受到违背契约的惩罚。
而且，惩罚方式是明确的——下地狱。
所以下地狱在贝栗看来，等同于死亡。
但是。
“好。”
贝栗立刻答应了。
只要他愿意交易，一切都好说。
虽然她不知道杀死亚舍拉的方法，只在小说里看过原书男女主的做法，但那是属于苏珊娜和西里尔的奇遇，贝栗不认为自己会遇到。
何况现在的世界和原书的世界已经大相径庭。
她没办法立刻杀了他。
毕竟魔力上，他们差距很大。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想杀了他？”
贝栗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暂且不说她是不是真的有这个念头，头上长着黑羊角的这一位，一直被关在梦境里，应该不知道期间发生的事才对。
“我能感知到，愤怒的、绝望的、无奈的、不舍的，还有害怕的情绪，你对某个人……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是或许只有他才能让你产生这样的情绪。”
亚舍拉给出这样的理由。
语气带着笑，但是眼眸的笑意却消失了。
“……真的有那么多情绪吗？”
贝栗总觉得自己很平静。
即使崩溃了，也是短暂的。
男人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延续，他踏着空气走近，高大的身躯低下来。
贝栗的手指碰到冷冷的银色发梢。
“所以，亲爱的小蝴蝶，你刚才同意了，是吗？”
或许是前面肯定的答复，让他心情变好了些，低柔的嗓音重新念出了那个称呼。
贝栗点头，‘嗯’了一声。
男人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冷薄的唇角轻轻扬了起来。
他伸手，将她脸侧的银灰色发丝捋到耳后，露出被啃食过的森白的下颌骨。
他俯身在她唇边吻了一下。
“解开梦境，我会把你带到过去。”
他甚至没有提出要签契约。
这家伙似乎从不和她签契约。贝栗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两个契约都是少年亚舍拉签的，虽然对两种形态同样具有效力。
贝栗红眸微亮，“我想回到……”
“关于时间点，你没有选择的权力。”
亚舍拉打断她。
贝栗只好退一步说：“那……越早越好。”
……
贝栗离开梦境牢笼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圣岛学院的寝室楼里。
没错，的确是圣岛学院的寝室楼。
熟悉的海鸥的叫声此起彼伏，海浪翻涌的声音，从半敞开的窗户传进屋内。
她的视线停在天花板上。
天花板上错落地镶嵌着小巧的贝壳、海螺、晒干的橙黄色海星，还有莹润的珍珠。
来不及推测这是什么时候。
贝栗第一时间从空间手链里拿出通信圆球，拨通了康斯坦斯夫人的通信。
对面几乎立刻就接通了。
传来女人慵懒中带着些许抱怨的声音：
“噢——怎么这么早就打通信？”通信圆球里的人打了个哈欠，“洛洛，这个点，城堡里的小猫都还没醒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还有亲昵的称呼，贝栗的眼眶一下子泛红，某种温热的液体控制不住地蓄满眼眶。
贝栗咽了咽喉咙没有吱声，这时候的声音肯定是颤抖的，甚至带着哭腔……噢，不行。
“洛洛，怎么了？”
通信圆球的那头，听见她一直不说话，康斯坦斯夫人勉强打起精神来问道。
贝栗轻吸了一口气，才说：
“没什么，只是突然醒了，有点……想你了。”
通信圆球那头立刻响起女人的笑声。
康斯坦斯夫人说：
“别这么肉麻，洛洛，如果想妈妈了，就和圣岛学院请个假，回来看看妈妈……”
贝栗正想答应，下一秒又听见康斯坦斯夫人自己否定了这个提议：
“噢，恐怕不行了，洛洛，妈妈最近有些忙，你知道的，圣托斯的贵族们总是喜欢把行程排得很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