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设法将恶魔困在她的世界里。
只要她还有神力，恶魔无法离开圆盘。
但是囚困恶魔的方法刚生效，她的神之心就被抢夺了。
神之心消失了。
里面蕴藏着作为梦之神的几乎所有神力。
她感知不到它的位置。
她完全慌了。
……
命运能主宰她吗？
说实话，当时的她对命运之神的话一直都是半信半疑。
命运之神是神，说出口的每句话都带着神力，但她也是神啊……噢，好吧，去人间一趟后，她现在最多算半个神。
只有躯壳没有心脏。
——但至少神之心还完整地待在某个地方，否则她也无法安然无恙的坐在神殿里。
是啊。
坐在神殿的宝座上，她忽然想到——要被命运遗忘，必须像神之心一样消失。
是的，她必须消失。
但只是神躯消失。
只要锻造成匕首的神之心没有被毁灭，某种意义上来说，梦之神的神职宝座仍是她的。
于是。
快速告知完所有神侍他们将被驱逐到人间后，她耗尽最后的神力召唤出焚烧万物的火。
梦之神的神躯和神殿一起淹没于一片鲜红的火海中。
……
-
“……”
冰冷的指尖缓缓缠绕着她垂在身旁的发丝。
环绕在周身的、浓稠得像丝带般的黑雾悄悄卷上她的脚踝。
似乎有人在笑。
嗓音像被沙砾打磨过，低低的笑声带着厚沉和沙哑：
“欢迎来到地狱，亲爱的小蝴蝶。”
第361章 她感到水土不服
仿佛感知到某种异样，贝栗的意识忽然从梦境里脱离。
她在柔软的床榻中醒来。
肩膀轻轻动了动，下一秒，揽在她腰上的冰冷的手臂下意识圈得更紧。
“……”
冷冷的发梢在颈项打着卷，耳畔传来一声慵懒的低吟。
随后又静下来。
意识到某位恶魔还没醒，贝栗没再动。
四周是一片幽幽的黑暗。
地狱不分昼夜，也没有时间，她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
模糊估算，应该有十来天了。
这段时间贝栗清晰的感觉到，地狱确实不适合神居住生活。
因为在地狱，贝栗感觉到严重的水土不服。
衣食住行，就没有一样是服的。
单从‘衣’来说——
噢，像亚舍拉这样的领主恶魔，身上当然有一身漂亮的衣服，另一部分有职位的恶魔也是。
但是那些低等的恶灵们，还有生前做尽坏事，死后坠入地狱接受惩罚的亡魂们都是……赤条条的。
贝栗第一次离开城堡，只在附近晃了一圈，就想把眼睛焊起来。
但是事实相反，她灰色羽翼覆盖下的红眸不仅能看到眼前的赤条条的恶灵和亡魂，左右和脑袋后的也看得一清二楚。
真的很辣……眼……睛……
贝栗感到十分抓狂，不得不飞了回去，刚好在门口撞见某位出来找她的恶魔。
“你来得正好——”
贝栗语气严肃地发誓：
“在那些家伙身上出现遮挡物之前，我不可能会再踏出城堡半步了！”
“好，那我们就不再出去了。”
对方语气倒是非常轻松愉快。
好像这决定对他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好消息。
甚至话音落下后，漂浮在身后的三个聒噪的骷髅头还把‘不’‘再’‘出去了’三个词，又依次地重复了一遍。
贝栗：……
这家伙完全理不清对话的重点！
羽翼覆盖下，贝栗怒视他。
但是对方应该是看不到她幽怨的目光，只是望着她轻轻地笑。
身后的灰色六翼有些炸毛，她只能冷冷地哼了一声。
转身飞进城堡里。
……
从‘食’来说就更明显了——
当贝栗第一次在长长的餐桌上看到一盘一盘堆成小山的心脏、眼珠、生肉，倒进杯子里的浓稠的血这样的场面时，差点掀桌。
“抗议。”
看向坐在长桌对面的某位恶魔，她抬手，抽着唇角问：
“大哥——这里就没有正常点的食物了吗？”
恶魔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将指尖一划。
等到一片黑雾笼罩在餐桌上的时候才开口：
“亲爱的，这里确实没有适合你吃的食物，不过好在你现在也不再需要进食了。”
语调缓缓，他这样说。
是的。
她还没有适应过来。
神之心已经回归，她已经变回梦之神，不再需要进食了。
顿了几秒，贝栗只能重新坐回椅子上。
……
至于‘住’这方面——
因为地狱里没有光。
只能靠领地里像河流般蜿蜒流动的岩浆，在黑暗中发出幽暗的红光，勉强照亮城堡的轮廓。
所以即使亚舍拉作为排在第二十九位的恶魔领主，拥有广阔的领地，和宏伟高耸的城堡，但是城堡内部的光线还是……暗到不行。
贝栗总算知道某位恶魔在人间的时候，为什么即使失去了视觉，也仍然能清晰的感知着四周了。
——因为在地狱里，眼睛就是摆设。
贝栗也终于知道某位恶魔在人间的时候，为什么时常明里暗里地训练她在黑暗中的感知能力了。
——原来是为了提前适应地狱里的环境。
所以她每天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黑漆漆的房间，黑漆漆的走廊，黑漆漆的大厅，还有黑漆漆的花园。
毫不夸张地说，虽然来到地狱后他们几乎每天都会去花园里散步，而被某位恶魔牵着手走的她，只是模糊地闻着花香……完全不知道花园里种着什么花。
噢、当然。
她作为梦之神，原本应该不需要为这些问题苦恼的。
毕竟按照她以前神的状态，只要抬一抬手指，这片领土连同这座城堡都会在日光下暴晒。
只要抬一抬手指，想吃的美食就会立刻出现在她面前。
只要抬一抬手指，就能给方圆百里内的果奔的恶灵和亡魂们，穿上适当得体的衣物，且不需要征得它们的同意……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她自己的原因。
这点贝栗也很清楚。
虽然从人间坠入地狱之后，她已经不再是人类，但也没有完全恢复神躯。
神之心虽然对她解除了禁制，但是以她现在的状态，能利用的神力还是微乎其微。
就像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里，捧起少少一瓢。
每次只能使用很少的神力，再多几次她就开始感受到疲惫了。
好在可使用的神力正随着时间的推移增加。
所以恢复到以前神的状态，只是时间的问题。
贝栗不着急。
当然，她当然可以把这个情况告诉某位恶魔，并期望他能在苦恼中给点好主意。
但是贝栗一字未提。
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信不过某位恶魔……好吧，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很小一部分。
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贝栗在恢复了梦之神记忆后，也多了些作为神的‘形象负担’。
因为在‘天堂集训’中她学习到最频繁也最主要的课程，就是——关于神在各种混乱情况下，如何保持神秘与优雅。
所以即使很不适应地狱的环境，她也要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
她暗暗将神力流向眼睛的位置，开始了每日一试地测试神力状况，顺带增强视觉能力。
正如预料的那样，神力的使用上限再次增加。
虽然一段时间内没办法再使用神力了，但是贝栗终于在黑暗中看清了周围的所有物。
也包括像树懒一样睡在她身旁的恶魔。
弯曲的黑羊角，长而直的银发，美丽的金眸和苍白泛灰的皮肤。
没有特殊情况发生时，这家伙显然更乐意保持这样的形态。就像不离开城堡时，她也更乐意将羽翼和覆面收起来一样。
看了一会儿，某位恶魔醒了。
然后贝栗感觉到对方将脸贴近，冰冷的唇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吻。
“睁开眼就能看到你的感觉真好。”他的声音带着笑，“不过今天醒得有些早，是什么吵醒你了吗？”
“有东西在城堡外。”大概应该或许……
贝栗也不确定自己的感觉是否准确，但她确实感受到了城堡多了一股陌生的气息。
“嗯……”
黑暗中，亚舍拉懒懒地低吟了一声。
然后，贝栗感觉到肩膀被拉着，往冰冷的怀里带。
“你不去看看？”
贝栗问他。
后者只是紧紧环着她，抱了一会儿，发出一声满足地叹息，才微微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