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欢见一睁开眼,就见姚喜知已经跑到他的跟前,一双睡眼还有些惺忪,也不知是怎么个胡乱的睡姿,没有解的发髻东歪西倒,零散的碎发张牙舞爪。
林欢见不由失笑,正想伸手帮她理一理碎发,目光忽然不经意落到她胸前——也不知散乱的衣襟在睡梦中也不知是如何被往下拉扯着,露出了胸前不少的雪白,还在随着姚喜知的喘气轻微起伏。
第85章 同居 我以后晚上在你这儿歇息吧。
林欢见呼吸一滞, 偏开头,想提醒姚喜知衣服,但姚喜知已经急急忙忙开口:“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东西拿回来了吗?”
又咋呼着抱怨:“你怎么都不叫醒我!”
一连串的问题堵得林欢见开不了口, 只好伸手到姚喜知胸前,替她将抹胸的边缘往上提起, 又把她外袍仔细拢好。
姚喜知没太注意林欢见的动作,又双手攀住林欢见的胳膊贴得更近, 一心催促道:“你别卖关子了, 快说呀!”
林欢见不动声色往后躲了躲,将注意集中到玉佩上, 点头道:“拿到了。”
转身看向一边, 颔首示意:“在那桌上。”
姚喜知立马松开拉着林欢见的手,匆匆行至桌前, 颤着手拿起那块被白布包裹着的东西, 掀开布料, 其中正是那另一半玉佩。
姚喜知伸手向自己腰间, 却空无一物, 林欢见出声提醒:“抱你回屋就寝时, 我替你将荷包取下来了,免得睡觉时硌着你。”
一边动身去里间将姚喜知的荷包取来。
姚喜知从他手中接过荷包, 取出自己的玉佩。姚喜知的子玉在内, 林欢见的母玉在外,两块玉佩相合, 内外的轮廓正好严丝合缝相扣在一起。
姚喜知倏地红了眼眶, 嘴唇瘪起,就要哭出来,林欢见上前一步, 从背后轻轻将她拢在怀中,喟叹一声:“都找回来了。”
姚喜知跟着重复:“都找回来了。”
转身紧紧回抱住林欢见,将头搭在他的颈间,低声喃喃:“都找回来了,定然是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林欢见轻拍着她的背,姚喜知顺势埋进林欢见怀中,又从他肩膀探出眼睛望向窗外。
天色算不得晴朗,甚至还有一点阴沉,但仍有一缕金芒破云而出,映得她眼底泛起微光。
又刺得她眼睛有一些酸涩。
姚喜知忍不住靠着林欢见小声啜泣,直到有人进来伺候洗漱,才慌忙从林欢见怀中抽出身。
姚喜知擦擦眼泪,见到外人来,察觉自己还是刚睡醒的模样,连忙回屋去,林欢见又特地吩咐了宫女来帮忙伺候,姚喜知有几分不自在,却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等姚喜知平复好心情,梳洗完毕出来,桌上已经备好了早膳。林欢见提前吩咐过准备两人份的餐,乳粥配着夹了肉馅的胡饼,旁边还有一屉樱桃毕罗以及一些时令的水果,倒是比姚喜知平日的精致许多。
姚喜知坐下,一口酸酸甜甜的毕罗下肚,似乎万千的愁肠都被美食治愈,眼中又亮起光来,忍不住感叹:“这点心真不错,要不我以后都都来你这儿蹭早膳好了。”
刚说完,歪了歪脑袋,又自行反驳:“不行,你这儿离绫绮殿还是有好一段路程,我若是清早来你这儿用膳,然后再回去,那我得起多早。”
林欢见含笑看着姚喜知自己碎碎念的模样,一会儿用勺柄撑着自己下巴皱眉苦思,忽而眼中又闪过狡黠的笑意,就见姚喜知突然灵光一现般,雀跃道:“要不我以后晚上在你这儿歇息吧,这样我用了晚膳都不用回去,第二日还能直接用早膳!”
什么?
林欢见一口乳粥差点喷出来。
被呛得狠狠咳了数声,勉强咽下口中的乳粥,急忙摆手劝阻:“你若是觉得这些早膳合你口味,我便让人每日送到绫绮殿便是!”
“这法子我上次不就说了不行,你们总给我送些东西,一次两次倒还勉强,若是多了,叫其他绫绮殿的宫人瞧着我一个宫女整日吃得比主子还好,这算什么规矩?”
前些日子皇后对她的耳提面命,她可还没忘呢。
“你何必管他人如何想的。”林欢见无奈,说完想到什么,眼神忽地变冷,“难道有人到你跟前来碎嘴不成?”
“哎呀,没有啦,只是觉得到底是绫绮殿一个宫中当差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多难为情,尤其我身为掌事宫女,总该做个表率才是。”
姚喜知见林欢见拧紧眉头似乎很不情愿的模样,猛然起身,双手撑着桌子,倾身朝桌对面的林欢见逼近,佯怒道:“你这是何意,该不会是,你不愿意让我来吧!”
“我自是没有……”
“哼!狡辩!”姚喜知不痛快地回身坐下,开始假意抽泣:“你是不是嫌我在这儿挤着你、吵着你了?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已经厌烦了,不想看见我?别人家的郎君娘子相恋时我瞧着都是甜甜蜜蜜的,恨不得从早到晚一直粘在一起,只有你,还把我往外赶呜呜呜……”
这一顿哭诉把林欢见吓得手足无措,只好连忙道:“我绝无此意!只是觉得可能外面会有些闲言碎语……”
姚喜知立马停止了抽泣,冷哼道:“你方才还在叫我何必管他人如何想。”
“可是,你到底一个女儿家在我这里,可能会有些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姚喜知嗔怒,脸上浮现一片薄红,“难道,难道……难道你不是我夫君吗?”
最后几个字姚喜知终归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声音轻如蚊呐、几不可闻。
但林欢见还是听见了。
哑口无言。
应下也不是,反驳更是不能。
最终在姚喜知的目光压力下,林欢见只好硬着头皮点头应下,姚喜知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高兴地开始自顾自地安排,要在林欢见这屋中给她腾出多少位置,她要带些多少多少小玩意儿来。
一顿饭吃得林欢见食不知味,拿着碗勺的手都快要拿不稳,每听姚喜知说一句,他心肝都颤一下。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勇敢正视自己的心意,好好与姚喜知携手共度,是他之前已经做好决定的事。
可是每每想到他心底的一个猜测,一个离谱至极、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胆大包天的猜测,他就忍不住担心。
担心,若是猜测成真,姚喜知将来,会后悔。
——后悔,与他这样一个阉人扯上关系。
然后,他就忍不住抗拒,抗拒现下,也抗拒未来。
似乎只要不曾接近,就不会有分离。
但是为什么当他听到姚喜知那一声夫君,听到姚喜知说要搬来与他同室而居、日夜相伴,他心底却泛起那样隐秘的、见不得光的窃喜?
目光贪婪地汲取着姚喜知的笑颜,林欢见忍不住想,他真是个……
卑劣的人啊。
一顿饭用尽,下人来撤走碗筷,姚喜知又看向桌上放好的一对成双的玉佩,掩不住自己的笑意,行至桌前,将自己的一半玉佩收回荷包中,而另一半则递到林欢见掌心。
认真交代:“你这次可得保管好,再也不准遗失了!不然我就,我可就不和你好了!”
林欢见五指合拢到掌心,郑重应允:“我在何处,玉佩就在何处,此生定不离身。”
“这还差不多。”姚喜知嬉笑两声。
说完几句闲话,正准备回绫绮殿,忽然有人进来,附在林欢见耳边禀报情况,姚喜知依稀听得些什么“皇后”、“大发雷霆”等等。
林欢见吩咐了几句,见姚喜知好奇地看过来,待旁人退下,解释:“皇后发现东西丢了,不过我已经吩咐人善了后,即使她怀疑,也没有证据查找过来,放心便是。”
“那接下来你怎么打算?”
林欢见话音一顿,望向窗外的乌云。
阴沉的天似乎映得他眉眼间也有几分郁色,林欢见突然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圣人近来,身子是越来越差了。”
*
宫外大量关于太子并非皇室血脉的流言开始甚嚣尘上。
短短几日内,就已经传得家喻户晓,人尽皆知,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茶余饭后说起闲话间,都忍不住谈论起此事。
自然,即使皇帝深居宫闱之中,也难免听到些传闻。
虽皇帝如今缠绵病榻,底下人少有拿琐事来打扰,然事关皇室血脉、国之根本,几日后,一位皇室宗亲前来探病时,话中仍是有意无意提起此事。
皇帝虽是未答,恍若对此一无所闻,待晚些,林欢见在皇帝病床前向他禀告了这几日宫中的一些重要事宜,皇帝靠在床头,却是叫住了正准备退下的林欢见。
皇帝唤住他后,便是长久沉默,林欢见躬身候在一旁许久,脸上挂着的恭敬不减分毫。
整个紫宸殿只有苦涩的草药味在屋中弥漫。
几声咳嗽打破了沉默,林欢见立马上前一步,为皇帝斟上温水呈上,皇帝瞟他一眼,烦躁地挥挥手,没有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