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喜知眼中瞬间放光,但下一瞬又放下手中的筷子,嗔道:“你就找些事来转移我的注意!”
林欢见知晓她的意思,只好道:“只是这段时间太后太忙了,我想着没必要这么快把这些繁琐的政务丢给她,让她先了解一下朝中的局势再说不迟,一切可以慢慢来。”
“我懂你的意思,只是臻臻未必……毕竟在臻臻看来,可能会更像你把持着朝政不肯放手。”
林欢见目光一沉,又立马嘴角勾出温柔的笑意:“我怎么会呢?”
说完,伸手过去将姚喜知搭在碗上的一双竹箸重新塞回她手中,温声道:“先用膳吧,太后那边,我自会再去与她交涉。”
姚喜知点点头,放下一桩心事,才又重新与林欢见聊起他刚才提到的马儿:“你放才提到的汗血宝马现在在哪儿呀?”
林欢见轻笑:“目前被养在我宫外的宅子中,你若是想试一试,得空了我带你出去走一走。”
姚喜知跃跃欲试的心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立刻连连点头:“就明日如何?”
林欢见转头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摇摇头,道:“如今六七月的日头正是火辣,你若是纵马跑上一程,我怕你身子受不了。”
姚喜知目光看向屋中还在放着的升起袅袅白雾的冰鉴,没反驳,小声嘟囔:“那你还用汗血宝马来诱惑我。”
林欢见话音一转:“不过,倒是可以去九成宫避暑,我让人将马一同运送过去,你便可以随性地纵情驰骋了。”
姚喜知眼睛一亮。
但是又立马想到什么,问:“那你去吗?如今新帝刚刚即位,这百废待兴的时候,朝政重担都压在你肩上,你应该更不得空吧……”
“若是你和臻臻都不去,那我一个人在行宫岂不是很无聊?”
林欢见轻笑一声:“倒也不是这么忙,总能抽出些时间陪你。”
*
林欢见与姚喜知一起去了九成宫,一切需要他做主处理的重要事情便寄到九成宫来,一些不那么紧要的,便让福来自行处理了。
但林欢见仅仅呆了不到一个月,便说宫中有急事,先行离开一步。
姚喜知本想同林欢见一同回宫,但在林欢见的相劝下,还是继续留在了九成宫,打算等八月暑气过了再回宫。
但姚喜知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在九成宫中乐不思蜀时,皇宫中已经发生了巨变。
姚喜知得知消息,甚至来不及让念巧准备马车,自己便直接骑马连夜赶回皇宫。
她咬着牙,盯着初秋尚还灼心的烈阳,握着马鞍的手不停颤抖。
事态怎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林欢见,竟然囚禁了上官溱和李悯!
第95章 相信 她有的只有两颗心——
姚喜知赶回皇宫时, 林欢见已经早得到她提前回宫的消息,估算着时辰在宫门前等候。
旁边有人用蒲扇给他扇着风,劝他:“大监您何必亲自在这儿等着, 还不知长公主何时归来呢,这多热啊, 您先回去歇着,我们在这儿候着便好, 等长公主回来了, 属下定然第一时间将消息给您!”
林欢见沉着脸摇摇头:“她知道如今宫中的情况,必定是会生我的气。”
若是再不好好第一时间来认个错, 人怕是要哄不好了。
等姚喜知骑着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 飞奔而回时,便瞧见在宫门前一袭绯袍、负手而立在烈阳下站着, 似乎已经等候她多时, 静静望向她的林欢见。
眼看就要驰入皇城, 姚喜知却没有让马减缓速度, 直向林欢见逼近而去, 旁边的侍卫惊慌地举起长枪护在林欢见身旁, 林欢见却轻轻抬头一挥,侍卫退开。
眼看马就要载着姚喜知冲撞到林欢见身上, 姚喜知才猛地一拉缰绳, 马儿立刻停住,后仰着高高抬起马蹄, 几乎从林欢见鼻尖擦过。
姚喜知利落地翻身下马, 抿了抿因为这一日的奔波已经干裂的唇,红着眼眶死死盯着沉默望向她的林欢见,哑声道:“你总该给我一个解释!”
林欢见叹气一声:“非我所愿, 但如你所见。”
*
林欢见在回宫时便有预感,或许即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但等他回到皇宫时,似乎根本没有任何的异样,一切都风平浪静。
风平浪静得可怕。
直到宫中有人来唤他,说太和殿天降异象,邀他前去一观。
林欢见点头应下,整理了衣袍,甩了甩衣袖,大步只身前往。
他一迈进太和殿庭院,一眼就看出来所谓的天降祥瑞不过是弄虚作假掩人耳目的戏码,邀他同行的人口中还说着“太后和圣人已经到了,就在前面”的话。
林欢见脚步顿住不再前行,他回头看向外殿门前,两名全副武装的金吾卫士兵正准备将殿门关上。
他没有多问为什么金吾卫会出现在这里。
两道寒光从他眼前闪过。
也从金吾卫士兵的眼前闪过。
两名士兵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一阵刺痛没入胸前,都没来得及挣扎,便被一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箭矢断了生息,栽倒在地。
两名金吾卫的倒下,仅仅是浅浅的“砰”一声,却如同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刚才与林欢见同行的人立刻从林欢见身边撤离,从太和殿的树丛中、殿宇中,瞬间无数金吾卫士兵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身披坚甲,手持寒兵,所有人的目标只有一个——
奸宦林欢。
但是在他们冲至林欢见跟前的前一刻,更多早潜伏在太和殿周围整装待发的神策军瞬间如潮水般涌入,一队士兵举起铁盾成森严阵列,护在林欢见身前,更多人手持寒光凛冽的长枪,与金吾卫正面迎上。
铁甲阵的人为林欢见撑出一片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一路护着林欢见撤离,在铁盾之外,刀剑相接的铮鸣充斥于耳,不见来人,只余刀光剑影间吞没一条一条又一条生命。
等林欢见退出宫门,在前冲锋的神策军立刻也缓缓撤退。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宫中金吾卫的预料,万万没想到本来以为只是捉拿林欢见,他却早有准备,被反将一军。
神策军的兵力和装备远非如今只沦为京城治安军般的金吾卫可比,这场战斗简直如同单方面的屠杀。
见对方撤退,金吾卫还以为这屠杀终于结束,却突然间天上箭雨如林,淹没掉太和殿中最后残存的生命。
在附近高耸楼阁上待命已久的弓箭手们确认太和殿中再无一个活口,来向林欢见复命。
林欢见身上还有方才在太和殿中溅上的不知是何人的血迹,他也懒得回去换身衣裳,反而只在自雨亭悠然赏景饮茶,闻言颔首,又转头看向身边的神策军将领,语气幽幽:“太后和小皇帝那边如何了?”
“已经全部被扣押。”
*
姚喜知飞奔到含凉殿,此时的含凉殿已经满是重兵把守,见有人前来,立马持长枪守住入口。
姚喜知呵斥一声:“你们敢拦我!”
大殿前的两名守卫对视一眼,没有答话。
姚喜知咬牙切齿,准备硬闯,身后立刻传来林欢见的声音:“放长公主进去。”
两名士兵立刻收了兵器。
姚喜知手握成拳,深吸一口气,也不回头看林欢见,直至向殿内走去。
“嘎吱——”
含凉殿的门被推开,姚喜知一眼就看到背对着她,在屋中跪在菩萨像前默默闭目祷告的上官溱。
“臻臻……”
直到姚喜知唤她,上官溱才惊讶地睁开眼,惊喜地回头看向她,苍白的脸色上终于出现一丝生气,却又立刻黯淡下去,嘴唇轻颤,像有千言万语,最终只扯出一个苦笑:“你回来了。”
姚喜知前迈一步,心中情绪翻涌,正想开口,又想到什么,目光左右扫视一圈,连忙问:“悯儿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上官溱垂眸:“悯儿被林欢见带走了。”
姚喜知一惊,方才林欢见只告诉她上官溱在含凉殿中,并未与她提起李悯,李悯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如何好离开自己阿娘?
但略一思索,又稍稍放下提起的心弦——她相信,哪怕上官溱与他交恶,他也不至于对这样一个孩子动手。
心中稍稍安定,姚喜知立刻到上官溱身前将她扶起,急急扔出一连串问题:“你怎么样了?这几日他们有没有亏待你?我看你脸色这般差,可是有什么伤着或者病了?”
上官溱起身,将自己手中的佛珠串放在菩萨座前,不敢直面姚喜知,低声道:“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与我说对不起啊,这事明明是,明明是……”姚喜知说到此,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难道要说这件事是林欢见的错吗?
可是在来的路上,林欢见已经告诉她事情原委,是上官溱先派人动的手。
姚喜知心口闷得喘不过气来,她此时甚至都不知道应该把矛头指向谁,难道要将一切归咎于上官溱咎由自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