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停留,径直向档案库的方向走去。
姚喜知连忙跟上,又怕在黑暗中走丢了,伸手攥住他的衣角。
林欢见垂眸看了一眼,没有拒绝。
档案库虽是由内侍省下掖庭局掌管,但位置并不在内侍省的公廨中,而是在附近不远,但环境有些偏僻的一个独立小楼阁。
两人到档案库附近时,周围空无一人,屋门紧锁。
这是林欢见特地挑选的时辰,正值巡逻的轮守换岗,守卫松懈。
林欢见在转角出探出头观察片刻,把手伸向姚喜知。
姚喜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把自己的手放到他掌中,林欢见立刻合拢掌心,牢牢握住她的手。
牵着姚喜知快步走到档案库门前,林欢见从怀中掏出不知从哪儿得来的钥匙,插入锁孔中一拧,"咔嗒"一声轻响,锁扣应声而开。
林欢见推开门,姚喜知立即跟上。
里面没有点灯,只有一片漆黑。
借着窗台照进来的几缕月光,勉强才能辨认出屋内布满一排排木架。
林欢见拿出提前备好的火折子,点燃,姚喜知才终于能看清屋内。
满满的木架,上面满满的书册。
姚喜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里面的名册也太多了吧。
要从这烟海里找出某个特定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第36章 名册 经采买入宫,净身为宦。
好在马上就听到林欢见指了方向, 压低嗓音道:“近二三十年的技艺宫人,应该是在左前方这两竖列书架中。”
林欢见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墙角的桌案旁, 点燃其上放着的油灯,小心地端了灯盏回来, 递给姚喜知。
“你从右边那列找起吧,我从左边找起。小心别把书烧着了。”
姚喜知连连点头:“一定小心!”
林欢见熄了火折子, 径直走向书架旁, 开始翻找。
姚喜知轻声问:“你不需要油灯吗?”
林欢见头也不抬,沉浸在一行刚文字中, 随口答:“以前在夜里就着月光看书看习惯了。”
姚喜知愣了愣, 端着油灯围着屋子寻了一圈,终于找到个矮木凳子。
提着小凳子放到两列书架的中间, 油灯放在上面, 道:“灯放在我们中间, 这样大家就都可以照到光啦。”
林欢见眉头皱了皱, 道:“多此一举。”
正在翻着书页的手却不着痕迹地往油灯方向靠了靠。
姚喜知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也不拆穿, 嘿嘿一笑,开始从书架上拿起册子翻找。
林欢见之前向她交代过, 那口技人姓瞿或者赵, 大概是明和九年至十二年间来的宫中,名册上会写明是有特殊拟声技艺, 需要找到他确切的姓名、籍贯, 以及他徒弟的信息。
这本没有。
这本也没有。
陆陆续续不知翻阅了多少本册子,姚喜知眼睛开始发酸,放下手中的名册, 闭眼揉了揉。
她胡乱揉眼的手忽然被按住。
有温热的指尖贴上她的眼,替代她的手,轻轻有规则地按揉眼周的穴位。
她吓了一跳,把眼睛睁开,就听林欢见道:“眼睛闭上。”
姚喜知“哦”了一声照做,耳边是林欢见喋喋不休:“早说叫你不要来,这黑灯瞎火,书册和密密麻麻的字又这么多,费眼。”
姚喜知又“嘁”了一声,嘴角却不自觉地往上翘了翘。
这人怎么这么唠叨。
不过看在他服侍得不错的份上,自己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他计较了。
不知是他知道些什么穴位,还是有什么特殊手法,总感觉他按揉得总比自己舒服。
姚喜知悄悄眼睛眯出一条缝打对方。
目光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的眼周,神色在昏黄烛光下显得有几分温柔。
一点也不像此前对自己恶语相向的,说自己满心只有利益的那个混蛋。
虽然自己已经记不得欢见阿兄的模样,但是好像、或许、可能,应该就是这样?
将记忆中的人与眼前的林欢重叠。
那日他曾矢口否认。
真的不是他吗?
若是自己猜错了,那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还是一定要自己把证据扔到他面前,他才能说出几句实话?
等林欢见手离开时,姚喜知甚至还有些不舍,险些把自己脑袋凑上去。
还好理智及时回笼。
姚喜知眨眨眼,惊叹:“眼睛真的一点不疲乏了诶。”
“以前跟一个老医师学的,等出去我可以教你,用多了眼时这样按揉一下,会好上许多。”
姚喜知点点头,林欢见也没多歇息,又拿起册子继续翻找。
只是在拿起册子之前,趁姚喜知不知在东张西望些什么时,把木凳往她的方向又移了移。
林欢见在一心找人,姚喜知此时心里却在做着别的打算。
如果这一侧是二十年前的人,那最近十年左右的太监名册,会在哪里呢?
姚喜知做出一副好奇心高涨的模样,打探道:“那我们的名册也都在这里面吗?”
“在。小到宫女太监,大至重臣皇妃,所有人的名册都会留一份在这里存档,外臣的档案在阁楼二楼。”
“哇,那我真想瞧瞧我的信息上都写了什么。”
林欢见失笑:“还能有什么,无非是姓名、籍贯、职务、特长、入宫时间罢了,这些难道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就是单纯好奇嘛……所以我的名册大概会在那一列呀?”
见姚喜知一直追问,林欢见架不住,指了个方向:“这地儿我不常来,但按理应该是那一带。”
姚喜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欲动身,林欢见叮嘱:“把油灯带上。”
“不用,我随便看看就回来!”
急匆匆到书架旁拿着其中一本翻了翻,果然是太启十年,也就是她进宫那年的宫人名册。
姚喜知看向满目排列整齐的书架。
那时间再往前呢?
目光从一排排书架上扫过,在心中默数着顺序,忽然在某处停下,试探地抽出一本看了看。
太启二年!
她和林欢见分别是在十一年前,也就是太启一年,如果他真是欢见阿兄,入宫便不会早于这个时辰。
此前和其他宫人闲聊时曾听提起过,林欢是很早就跟着林富春了,那按太启一年或者太启二年的时间开始找,应该不会错。
心里有了计较,姚喜知立马就开始行动。
但翻了几本之后,才发觉自己把这是也想得太简单了。
不能直接明着找林欢见问他入宫年份,要找他的档案,比寻信息一概不知的口技人也轻松不到哪儿去。
林欢见已经又快速翻阅完一本,按了按眉心,抬眼下意识去看姚喜知。
才发现人已经不在他之前指向的位置,反而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虽然不知姚喜知用意,但林欢见心头直觉有些不妙。
端起油灯走过去:“你不是说你要找你自己的名册吗?怎么走到这边来了。”
姚喜知刚好找到一本太启二年进宫的太监名册,正聚精会神地仔细搜寻上面有无林欢见的名字,也没注意到脚步声。
忽然就听一片寂静中冷不丁响起林欢见的声音,姚喜知浑身一震,做贼心虚地慌乱后退两步。
“砰”的一声,结结实实撞上身后的书架。
姚喜知立马扔下手中的册子扶住木架,但还是晚了一步,书架轻晃,连带着上面的名册接连掉了好几本下来。
“哗啦啦啦”的,在夜晚显得格外响亮。
视野突然一黑。
姚喜知才发现林欢见已经飞快吹灭了手中的油灯。
困惑地望过去,林欢见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示意她安静。
姚喜知点点头,将嘴闭紧,又轻手轻脚将书架扶正。
两人屏息凝神等了一会儿,外面依然是寂静无声,毫无动静,林欢见才松一口气,重新取出火折子将油灯点亮。
姚喜知见他点了灯,悬着的心才跟着松下来,小声嘀咕抱怨:“我还以为你听到有巡查的人来了呢,疑神疑鬼的,吓我大跳!”
林欢见轻哼一声,忍不住反唇相讥:“你搞出这么大动静,想听不到都难,谁知道他们还真是一群聋子。”
姚喜知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有时候你说话可真不讨喜!自从那回我来寻你。暴露了真面目,你就装都懒得装了是吧!”
“还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说话温温和和的林少监吗?”
林欢见自知有时情难自控,自己确实是显得反复无常了些,只撇撇嘴,没应话。
将油灯放到一边,蹲下准备将地上掉落的书本捡起。
姚喜知才想起来地上还有不少散落的书册,跟着一起收拾。
林欢见起身将手中的几本书按顺序一本本放回书架,身旁姚喜知还蹲着捡起剩下几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