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留良丝毫不禁吓,连滚带爬地扑到林欢见脚下,连牙都在打着颤:“我是宫外人士,会,会拟声说些口技,是崔,崔淑妃,崔淑妃的弟弟崔郎君安排我进宫来的。我只是按她吩咐办事,其他一概不知啊!”
“他胡说!”
一旁立刻响起崔淑妃的尖叫声:“我从没叫过他来这宫中!他疯了在胡乱攀咬人!”
从座上起身慌忙地冲到皇帝座下,与太子和翟留良并排跪着,也顾不上管旁边太子错愕的目光,只一个劲皇帝哭诉自己是被冤枉的。
她哭得梨花带雨,偏生涕泪糊了满脸,脸上的脂粉被泪水冲花,又毫无仪态地扑在地上,丝毫让人生不起怜惜之心,只觉得狼狈不堪。
可惜这个场面臻臻没能亲眼看到,不然她应该会很解气。
姚喜知心里忍不住想,不由生出几分快意。
但此时皇帝的脸色却也同样不太好看。
他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是牵扯到崔雪枝。
崔家乃名门望族,哪怕他不喜崔雪枝,但仍然是给与她尽可能高的份位和待遇,哪怕崔雪枝在宫中向来跋扈,可在一些小事上,都尽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了。
没想到今日,竟然越发得寸进尺,主意都敢打到他的太子身上来了!
这是她在打太子的主意,还是她身后的崔家在打皇位的主意?
皇帝只觉得头疼得厉害,挥挥手,正想说先把这人带下去审,今日就到此为止。
却突然听福来惊呼:“哎呀,这翟留良身上好像掉了张纸出来,上面还有字呢!”
李忱眼疾手快地将地上的折成一团的纸捡起来,正是一张信纸。
第45章 复宠 这也是是每个人最好的结果。
方才福来去抓人时, 便趁机将从翟留良屋中搜出的信塞进了他身上,如今随着翟留良时而跪地时而挣扎的剧烈动作,这封信就从他腰封中掉了出来。
李忱一目十行扫过信纸, 没有落款,但足以证实是确有人差使了翟留良, 立刻高举着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接过信纸,越看脸色越沉, 又思及刚才翟留良亲口招认的拟声之事, 在这般凿凿的证据面前,实在让他想假装不知道崔雪枝在背后使阴招都不行。
接下来是顺理成章的审问, 逼供。
翟留良禁不住任何的审讯, 一股脑全都交代了出来。
包括他的身份如何,崔雪枝如何派人去寻他, 安排他在京中住下, 又许诺只要他把事情办成, 便酬他以重金等等。
还当场模仿起太子的嗓音, 证实所言不虚。
皇帝一挥手, 就立刻有人动身去查翟留良的信息和近期动向, 以及将他带来京城的崔博士。
崔雪枝一直哭喊着与她无关,但皇帝完全对她的辩解置若罔闻。
林欢见又对着翟留良叱喝:“还有无其他隐瞒之事?若干藏私, 那便是罪加一等!”
翟留良被吓得直将身子瑟缩一团, 踌躇片刻,颤着嗓音继续交代:“在模仿太子前, 崔淑妃还让我模拟了一个叫上官涿的郎君的声音……”
皇帝猛地坐直身子。
竟然还和上官涿的事情有关?
“你模仿上官涿的声音说了些什么?”
“崔淑妃要我趁那郎君醉酒, 用他的声音说,说他和七皇子交好,要拥护七皇子谋求皇位……”
这下皇帝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龙颜震怒道:“好啊崔雪枝, 你是构陷朕的嫔妃还不满足,尝了甜头,又将毒手伸向朕的皇子是吧!"
崔雪枝见翟留良什么都招了,无力再辩驳,只好又上前几步哭喊着:“是妾一时糊涂,被妒火蒙了心,才会干出这种事,但妾只是羡慕她能得到圣人您的恩宠,所做一切,皆因对圣人一片痴心啊!"
林欢见却好似帮崔淑妃说话一般:“不过,当时不也查到,确实是上官溱赠予上官涿重金,且与七皇子走得近吗?”
宴席一旁,秦筝看了眼听到提起上官溱就想冲上前去的李善容,放开了一直拽住她的手。
李善容立即一个箭步上前,重重跪在崔雪枝身侧,高声道:“父皇明鉴!儿臣有话要说!上官修仪与七弟根本无甚来往,这事全是因儿臣而起!”
“说。”
“自秋猎那日儿臣被上官修仪救下后,对她多为感激,便常去她宫中走动。七弟不过是有事来寻我,才会遇见上官修仪,两人除与我的共同交集以外,并无任何私交!”
“上官修仪日常吃穿向来俭朴,能攒下些体己贴补给兄长是再寻常不过,如此至善至纯之人,却被有心之人诬陷成了这般模样,崔淑妃难辞其咎!”
说完,还侧首狠狠剐了崔雪枝一眼。
皇帝听完李善容的证词,目光又落到崔雪枝身上。
崔雪枝无话可辩驳,没什么底气地承认:“上官溱的事,确实是是妾有不对之处……”
又立马高声道:“可,可太子的事,我是确实不知情啊!”
皇帝怒不可遏:“你还在狡辩,不知悔改!”
转头看向林欢见,厉声道:“传朕口谕,崔氏谋害嫔妃在先,构陷储君在后,心思毒辣,罪不可赦,即日褫夺淑妃封号,贬入掖庭,充作末等宫婢!”
崔雪枝在原地懵怔一瞬,几息之后才反应过来,崩溃地嘶声哭喊:“圣上!圣上,你不可以这么对我!我是没做过这些事!而且我可是崔家人,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见皇帝神色冷漠,没有丝毫动容,又猛然转头,过去对着翟留良歇斯底里一顿打,一边哭骂:“你这贱奴!你定是故意来害我的是不是,就跟你陷害太子一样!”
翟留良脸上被崔雪枝指甲挠出血痕,不得已伸手反抗,崔雪枝发髻衣衫被尽数扯乱,一时间竟比市井泼妇还不如。
林欢见皱眉看着这场闹剧,呵斥周围人:“还等着做什么,还不把崔淑妃,不对,还不快把崔氏带下去!”
立刻上来几个侍卫,架着崔雪枝的胳膊将她拉出麟德殿,又有人来将翟留良待下去,等待下一步发落。
出了这般闹剧,宴席自然也是不欢而散。
冯秋水上前来说了几句劝慰皇帝安心的话,皇后神色不明地打量着冯秋水一眼,转而看向李忱:“太子今日也算是平白受了些委屈,且先下去好好歇息吧。”
李忱尚还惊魂未定,只喃喃低声谢过皇帝的明察。
皇帝看了眼太子,没说什么。
他为君为父,自然不可能跟一个儿子说些什么是自己有误,错怪了他的话。
皇帝起身离开,林欢见高吟一声“起驾”,立马有人在前面开道,簇拥着皇帝一路离开,至宫门乘坐轿撵,往蓬莱殿方向去。
姚喜知脚步轻快地跟上,对今日的好戏颇为满意。
跟在林欢见身后,正盘算着寻机溜回去了,就听御辇上的皇帝迟疑着开口:“上官修仪仪那桩案子……是朕错怪他们了?”
林欢见温声劝导:“纵有疏漏,也尽是崔氏使下作手段蒙蔽圣听之故,圣上何错之有?如今您将之绳于法,当是明察秋毫、至圣至明才对。"
听得姚喜知在林欢见身后直撇嘴。
什么“圣人何错之有”,分明是他自己糊涂!
不过,圣人既生悔意,那是不是代表着,大郎君和臻臻的冤屈快要洗清了?
姚喜知正在如此琢磨,就听皇帝沉默了片刻后道:“你去传旨,即日解除上官溱禁足,让大理寺的人再去确认一下上官涿这桩案子的情况,如确为构陷,择日……”
“召其回京,官复原职吧。”
姚喜知险些惊呼出声,紧接着又听皇帝道:“罢了,臻臻那边,朕亲自走一遭。”
喜事!大喜事!
姚喜知忙扯了扯林欢见的手,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便立即寻机离开。
从皇帝仪仗的人群中离开,姚喜知立马快步跑回绫绮殿。
绫绮殿中,上官溱已翘首以盼许久,月穗虽陪在她身边,说着安抚的话,却难消她眉间焦灼。
见姚喜知的身影,上官溱立马迎上去:“如何了?”
“恭喜臻臻,贺喜臻臻,圣人说已经吩咐下去,要解除你的禁足,让大郎君官复原职了!”
“当真?”
姚喜知嘴角几乎要合不拢,又道:“圣人此时应当是正往这边赶呢,说要来看看你,之前让你提前准备的,现下如何?”
上官溱满心只有对上官涿官复原职的喜悦,听姚喜知提起自己,有些不大情愿地应了一声:“琴已经备好了。”
*
皇帝走进绫绮殿的宫殿时,里面的人都还不知今日宴会上发生了这般大事。
殿中的崔雪枝和谢莹都参见宴席尚未归来,只有杜明静今日身体不适,并未参加。
见圣人竟然来了这绫绮殿,杜明静身边的宫女还以为是来探望她的,喜不自胜地回去通报,杜明静匆匆出来准备迎接,却见圣人是朝了上官溱的同光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