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那裴安只是个次子没有爵位,当他的妻子定也体面尊贵。且淳安公主一年里有半年住在皇恩寺,回京的半年有时候还住在公主府,府里的事情想来也不情愿插手,所以若是谁当裴安的妻子,谁便能明面儿上执掌府中中馈,实际上比寻常人家的媳妇还要体面些。
她心里头虽羡慕,却也不会想着抢了该落在堂妹身上的好姻缘。
可母亲却是和她讲了一番大道理,说是堂妹嫁过去定会不知分寸叫两家结仇,又得罪了淳安公主。与其叫堂妹嫁过去,不如那个人换成她,这才有了今日贺氏将崔令胭请过来喝茶闲聊的事情。
陆丹嬿缓步进来,视线落在贺氏身上,虽没有开口问,可眼睛里还是带了几分掩饰不住的期盼。
贺氏招了招手叫她到软塌前坐了,笑着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含笑道:“瞧你这心急的样子,你嫂嫂那人最是稳重不过,哪怕是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哪里会将我这心思挑破了还应承下来呢?”
听着母亲这话,陆丹嬿眼底露出几分不解来,不明白既如此母亲怎还要请堂嫂过来一趟,也没个准话不是?
堂嫂不接话,反倒显得她和母亲落了下乘,也不知堂嫂心里会不会笑话她和母亲的谋算。
陆丹嬿虽读书多,平日里也最是稳重不过,可到底没经历过多少事情,心中所想不免在脸上表现出几分来。
贺氏又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当下便猜透了她的担心,毫不在意道:“为着女儿的婚事着想,我有甚丢人的。就是你有了这心思,也是情理之中,你也是咱们卫国公府的嫡女,虽不是出自长房听着像是差了一些,可丹若不也只是个继室所出,她若是淑宁长公主肚子里出来的和世子一母同胞便罢了,我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生出叫你这个堂姐抢了她的婚事的心思来,可她没这个福气,又被你大伯母教养的骄纵任性,和世子这个继兄也不亲近,之前还得罪了崔氏这个嫂嫂,这样一比较,你便不差她什么了。”
“而且嬿儿你性子温婉知书达理,名声上不知比她这个堂妹要强出多少去,因此我才敢生出这般心思,替你筹谋来。”
贺氏又解释道:“我请你堂嫂过来也并非是要听她给我个准话,而是叫她心中明白我的心思,倘若这婚事有变数,你有机会,好叫她在不刻意的情况下在你祖母面前儿替你说几句好话。她说几句,可比我说一百句都要管用。”
“若她记着丹若那丫头对她这嫂嫂的不敬,再叫世子帮着说上一嘴,就更好不过了。即便她不记仇,我方才将两家结亲的种种厉害都说给了她,她心里头自然也是有个成算,不想叫丹若那丫头嫁去定国公府,叫她将来得罪了淳安公主,叫公主心生不喜反倒连累了咱们卫国公府的。”
贺氏说着,眉眼间带了几分喜色对着陆丹嬿道:“嬿儿你就安心等着,娘定替你筹谋来这桩婚事。只你记着一点,若真能嫁给裴安,你定要处处敬着淳安公主这个嫂嫂,万不能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想来。”
最起码,在今上还在的时候不能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若是新帝登基,淳安公主的恩宠不再,那还能想一想。这话贺氏藏在心里自己想一想,哪怕是女儿也没吐露一个字。
陆丹嬿点了点头,将贺氏的话全都听了进去。她心中有些忐忑也有几分惴惴不安,不知那裴安性子如何,不过听母亲说他为着不害了别家的姑娘,这些年身边只一个姨娘,并未动过娶妻的心思。游历在外身边也没添了人,膝下只一个女儿,可见不是那等痴迷女/色的。
且她也好琴棋书画,想来彼此兴致相投,若这能成了,倒真是个好姻缘。
这般想着,陆丹嬿脸颊微微一红,垂下了眉眼。
贺氏将女儿的表情全都看在了眼中,心中更是下了决心,哪怕定国公老夫人最先中意的是陆丹若,她也要替女儿将这婚事抢过来。
贺氏含笑道:“这些日子你多抄抄佛经,好叫佛祖好好保佑你。咱们嬿儿,肯定比前头那两个福泽深厚。”
......
从贺氏那里回来的路上,碧柔小声问道:“少夫人,二夫人可是想替大姑娘筹谋这桩婚事?”
崔令胭点了头:“她虽没明说,可就是这么个意思。在她眼里,大姑娘琴棋书画样样都精,就是她口中知书达理贤淑温婉的好人选。”
碧柔有些担忧道:“二夫人那些话虽然有理,可少夫人也实在不好掺和这件事情。”
崔令胭笑着点了点头:“我又不是傻的,哪里会轻易掺和呢?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两家都同意了,二姑娘性子好不好和我这个当嫂嫂的又不相干?”
若淳安公主不是陆秉之的胞姐,她兴许还怕陆丹若闹出什么事情来叫公主迁怒到卫国公府和陆秉之身上。可她知道内情,昨个儿也知道陆秉之对这事情的看法,既如此,何苦为着二房得罪了陆丹若和岑氏呢?
更别说,贺氏为着自己亲生的女儿,定会背地里搅合叫定国公老夫人中意的人选换成陆丹嬿,她哪怕觉着陆丹嬿嫁过去更好,也只需在府里看戏就是了,不必掺和进去。
第140章 争抢
牡丹院
“大夫人,方才二夫人邀少夫人去院里喝茶,两人聊了好一会儿少夫人才告辞出来。”
岑氏听着这话倏然睁大了眼睛:“你说贺氏和崔氏聊了许久的话?这个崔氏,自己是长房的媳妇,反倒和二房的婶婶亲近,真是个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头拐的!”
岑氏眉头紧皱,带着几分担忧道:“我倒不怕她和贺氏走得近,左右我这当婆婆的自打她进门后多少脸面也丢尽了,不在乎府里那些个闲言碎语了。我就怕贺氏也瞧上了定国公府的门第,想要撺掇着崔氏帮着嬿丫头抢了丹若的这桩好姻缘呢。”
齐嬷嬷将这事情回禀给自家夫人,也是担心少夫人会横插一手偏帮了二房的陆丹嬿。
毕竟,自家夫人和二姑娘与少夫人可没处出多少情分来,比起来少夫人竟是和二房走动更多一些。
心中虽担心,可见着自家夫人忧心的神色,齐嬷嬷少不得出声宽慰道:“夫人也别太过担心了,少夫人虽和咱们牡丹院不亲近,可不管怎么说也是长房的媳妇,如何能做出这等帮着
二房抢了咱们姑娘婚事的事情来?”
“再说,少夫人瞧着也不是那等耳根子软,听贺氏挑拨怂恿几句,就掺和二姑娘的婚事的。”
岑氏依旧蹙着眉,想开口说什么便听着外头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转眼就见着女儿陆丹若脸色难看从屋外走了进来。
岑氏瞧着她这脸色,想到府里那些揣测,便明白了女儿也是知道了这回参加赏花宴的真正用意的。
陆丹若见着岑氏,眼圈不由得一红,带着几分哽咽质问道:“母亲真如外头那些人说的那般,想叫女儿嫁给那裴安吗?您别忘了,那裴安先后两个未婚妻可都在成婚前出了事情,一个病死,一个坏了名声毁了容貌一辈子青灯古佛没个好下场。京城里可有不少人说裴安克妻,就这样您还想要女儿去冒险嫁给这样一个人吗?更别说,裴安身边还有个妾室,替他生了女儿,我若嫁过去,自己还没孩子就先给人家当继母,传出去不知道有多难听?”
陆丹若心中有说不出的委屈还有一些害怕,怕两家当真议亲,她落得和裴安前头两个未婚妻那般的下场。
她觉着母亲真是魔怔了,京城里和她身份相当的高门公子也并非没有,如何瞧着定国公老夫人有结亲的意思就动了心,显得她这个卫国公府嫡出的姑娘多廉价多没人要似的。这分明是上赶着给人当继母的,想着母亲还叫绣房给她赶制参加赏花宴的衣裳,陆丹若就觉着自己脸上臊得慌,如今这事情在府里传开不知多少人背地里笑话她。尤其是崔令胭这个一向不喜她的嫂嫂,只怕更是乐得看戏,愈发看轻了她这小姑子了吧?
这般想着,陆丹若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
齐嬷嬷瞧着,挥手叫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全都退了下去,才想上前宽慰自家姑娘几句,就听岑氏道:“你可想好了,这婚事你若瞧不上,多得是人抢着要呢。远的不说,你婶婶只怕动了心,想着替你堂姐打算,从你手中抢过这门婚事呢。”
“她今日特意请了你嫂嫂过去品茶说话,我虽不知道她与你嫂嫂说了什么,可多半也是为着裴安的事情,你难道想叫你堂姐嫁进定国公府?淳安公主肚子一直没个动静,若叫你堂姐的子嗣过继给了长房,你堂姐可就一辈子压了你一头,你只有羡慕后悔的份儿了。”
陆丹若原以为母亲会和她细细分析其中利弊,半劝半哄的叫她应下了这门婚事。不曾想,母亲会说出这番话来,叫她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和陆丹嬿虽同在国公府长大,可一个是长房嫡女,一个是二房嫡女,自家母亲又只是个继室,父亲的原配夫人还是已故的淑宁长公主,因着这些缘故和性格不同,她和陆丹嬿这个堂姐表面上和睦,实际上是谁都看不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