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氏想了想,有些迟疑道:“之前也没见老夫人对崔令徽落水一事有什么想法,老夫人向来宽厚,那崔令徽如今还在病中,哪里会这般直接便上门退亲呢?再说,世子如今身子有恙,京城里又有那些个流言蜚语,若是此时退了这门婚事,还不知又要惹得多少人议论非议呢。老夫人和太后看重世子,如何会想叫世子因着这事儿名声受损?”
岑氏摇了摇头道:“咱们只当不知道吧,我只是个继室,世子的事情也不好多问。”
齐嬷嬷点了点头,她知道夫人的难处,夫人身为继室本就和原配夫人不同,先头那位还是已故淑宁长公主,夫人这个继室就更难当了。
在世子这个继子面前也低了一头,对于世子的婚事别说是插手了,有时候连关心都会叫人觉着是别有意味。尤其,世子如今身子有恙,夫人膝下又只有一个女儿,夫人若对这婚事太过关心,难免叫人觉着有看笑话的心思。
这般想着,齐嬷嬷在心里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替自家夫人委屈。
夫人一日不能生下个儿子,在这府里终究是底气不足。
岑氏将话题移开又问道:“今个儿我事情多没顾上去明月院,你可去丹若那里瞧过了?丹若性子急,世子叫她抄写百遍孝经实在是有些难为她了。”
“也是丹若那孩子不懂事,不晓得要讨好世子这个大哥,要不然若能得了世子疼爱,多少也能叫人高看一眼,在这府里也能帮衬我一些了。”
齐嬷嬷是看着陆丹若长大的,哪里不知陆丹若对世子这个大哥心存嫉妒,骨子里又有着傲气,哪里会讨好世子这个大哥呢?
这般想着,齐嬷嬷宽慰道:“姑娘年纪小心气儿又有些高,再加上替夫人您委屈,等再大些姑娘便能懂事些了。”
“再说世子那清冷的性子,哪里是谁能讨好的?”
在她看来,姑娘若是特意讨好,没得叫世子愈发讨厌这个妹妹了。与其如此,倒不如离远些。
岑氏听着这话却是有些抱怨道:“丹若再不懂事也是世子的妹妹,又是嫡出,世子这个当兄长的如何就不能给她几分体面?他不疼丹若,倒是对庶出的弟弟一点儿都不嫌弃,我听说他还叫人送了些孤本去起风院,他们兄弟俩一个嫡出一个庶出,一个生母是淑宁长公主,一个只是长公主身边的宫女,没曾想竟能有几分兄弟情谊。”
齐嬷嬷如何不知自家夫人的心思,只能劝道:“二公子再如何也是个庶出的,生母不过是淑宁长公主身边伺候的宫女,出身卑贱如何能比得上咱们姑娘。”
听齐嬷嬷这般说,岑氏心里头却更是难受,她自己没生下个儿子难以在府中立足,所以见着庶子就更加觉着刺眼。
陆秉之是长公主亲子,她这个当继母的没法叫她敬重便罢了。连庶子都不能管束,只因着这庶子的生母是长公主身边的旧人,她心里头如何能不憋屈呢。
瞧着岑氏脸色难看,齐嬷嬷又温声劝道:“夫人也想开些,说不得世子成婚后,咱们姑娘和嫂子相处得好,也能和世子这个当哥哥的关系亲近些。”
岑氏看了她一眼:“难啊,那崔令徽的性子我瞧着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说不得心里头看不起我这个婆母,又哪里会愿意真心疼爱丹若这个小姑子呢?”
第20章 见面礼
翌日用过早膳后,窦老夫人便带着孙嬷嬷乘了马车去了宁寿侯府。
门房的婆子见着卫国公府的马车,又知道马车里坐着的人是窦老夫人后,连忙上前请安,领着人往府里去,令有婆子匆忙往樨兰院回禀。
窦老夫人行至垂花门处时,翟老夫人带着几个媳妇迎了过来,彼此客气一番,一同往樨兰院去了,进了屋子后分宾主落座。
翟老夫人吩咐大丫鬟玳瑁:“去将徽丫头她们叫过来见过老夫人。”
玳瑁才想点头,坐在软塌上的窦老夫人便含笑道:“徽丫头身子不适好好养着就是了,何苦累她过来这一趟。咱们两家交好,倒不必如此见外了。”
窦老夫人说完,紧接着又丢出一句话来:“上回孙嬷嬷回去说府里三姑娘回来了,生得姿容出众,她眼光一向高,既然这般赞许府里三姑娘,我倒是想见一见了。”
窦老夫人这句话出来,翟老夫人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手中端着的茶盏差点儿落在地上。
坐在下头的大夫人戚氏,二夫人卞氏和三夫人高氏也同样有些诧异,想着窦老夫人说这话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只是她们心中虽有种种想法,却不好表露出半分来。
翟老夫人回过神来,含笑道:“老夫人高看她了。”这般说着,翟老夫人便又对着玳瑁吩咐道:“那就将胭丫头叫过来给老夫人请个安吧。”
玳瑁领命而去,心中也是惊讶不已,她是府里的家生子,在侯府侍奉多年也不是那等愚笨之人,所以心中也是有隐隐的猜测的。
只是她又觉着实在是不敢置信,明明大姑娘崔令徽才是日后的世子夫人,而三姑娘自小被送往戚家,哪怕如今回了侯府也不得大夫人戚氏喜欢,如何能和大姑娘相比。
难不成,这世子夫人的位置还真能落到三姑娘身上?
玳瑁不敢想,脚下的步子却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一路往出云院的方向去了。
出云院
崔令胭听到窦老夫人来了府里而且点名要见她,一时愣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窦老夫人来府里,该见的不是崔令徽吗?
不等她想明白,玳瑁就道:“姑娘快跟着奴婢去樨兰院吧,莫要叫窦老夫人等急了。”
崔令胭点了点头,起身跟着玳瑁出了出云院,带着碧桃一路往老夫人那里去了。
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樨兰院。
她刚一进去众人的视线便全都落在她的身上。
崔令胭压下种种心思,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温声道:“胭儿给祖母请安。”
然后,又对着坐在翟老夫人对面的人福了福身子:“令胭见过老夫人。”
窦老夫人含笑打量了她片刻,对着翟老夫人道:“之前孙嬷嬷说我还不如何信,如今亲眼见着才知府上竟藏了这么个标致的姑娘,侯府可真是有福气。”
窦老夫人说着,招手叫崔令胭到自己跟前儿来。
崔令胭下意识朝翟老夫人看去,翟老夫人压下心中的种种猜测,对着崔令胭点了点头。
崔令胭这才走上前去,然后安安静静站在那里。
窦老夫人问了她一些话,问她平日里做什么,读什么书,又问了她一些江南的事情,崔令胭虽心中奇怪,却也一一答过。
窦老夫人含笑点了点头,从发上拿下一支赤金嵌红宝石簪子,伸手给崔令胭簪在发上:“好孩子,咱们头一回见面倒是投缘得很,这簪子全当是我这个当长辈的给你的见面礼了。”
“长者赐不敢辞,你安心收下便是。”
崔令胭觉着身子都有些僵硬,察觉到四周看过来的目光,更是心中惴惴。
想到某个可能,崔令胭心中茫然,觉着不可思议。
她强自镇定,压下心中的种种猜测,只福身子谢过窦老夫人。
窦老夫人点了点头,转头对着翟老夫人道:“我有些话想和老夫人私下里说,就叫晚辈们都下去吧。”
翟老夫人示意一下,众人便起身告退出来。
等出了樨兰院,卞氏最先忍不住开口对着戚氏道:“大嫂可真是好福气,这往后呀说不定咱们胭丫头有个好前程呢。”
不等戚氏开口,卞氏又意味深长看了崔令胭一眼,含笑道:“胭丫头往后多来二婶那里坐坐。”
说完这话,卞氏便笑着走开了。
三夫人高氏也深深看了崔令胭一眼,跟着卞氏离开了。
戚氏见着二人离开,才看向了崔令胭,想了想,开口道:“你先回你院里去吧。”
她迟疑一下又道:“窦老夫人给你见面礼也未必有什么旁的意思,你莫要多想免得闹出笑话来叫人看轻了。”
崔令胭如今已不会因着戚氏的苛责有半分难过了,听她这样说,只规规矩矩应了声是,见着戚氏离开,这才收回了视线。
身后碧桃小声道:“姑娘,窦老夫人是不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崔令胭就对着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咱们先回去吧。”
碧桃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也知不好说出什么话来叫人误会,点了点头便和崔令胭一块儿回了出云院。
等回了出云院后,崔令胭只留了碧桃在屋里,这时脸上才露出几分凝重来。
碧桃见着她的脸色,心中也有些惴惴,却也忍不住出声问道:“姑娘,您说窦老夫人是个什么心思?”
她问得委婉隐晦,可崔令胭如何不明白她心中所想的是什么。
只是,这会儿她有些猜测,却也觉着太过不可思议了。
哪怕崔令徽如今得了寒症不易有孕,窦老夫人也不至于将心思打到她这个刚回府的侯府三姑娘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