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办公室后,心情低落的苏以偌遇到了纪文俊。
“偌偌,”纪文俊不敢靠前,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身穿一身深蓝色老土冲锋衣的苏以偌,眼里满是不解。
苏以偌冷淡地应了一声,绕开了纪文俊走向电梯。
纪文俊默默地跟在苏以偌身后,一同走进了电梯里。
到了楼下,纪文俊依然跟着,苏以偌也没阻拦,直接走到了她的小吃车边,熟练地戴上了帽子和口罩,再戴上了一双干净的厨师手套,转过身来是,看到了石化在小吃车前的纪文俊。
“帅哥,要吃点儿什么?可以自选,也可以点套餐,价格都在上面,”苏以偌看着纪文俊,跟招待一位普通的顾客一样,说着说过了千百遍的话。
纪文俊在僵了三分钟后,才想到了被苏以偌拉黑的那天,在手机里给苏以偌发过的那些话。
“对不起,偌偌,我不是那个意思,”纪文俊连忙过去道歉,急得甚至想钻进小吃车里去,“我真的!绝对!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偌偌,对不起,我就是,我当时就是下意识地说出了那些话......”
“行了!”苏以偌打断了纪文俊的话,挥了挥手中的不锈钢篓子,说道:“我也没有怪你,拉黑你只是拒绝你的一种方式,你现在也看到了,我的生活很枯燥的,条件很艰苦的,额,也不算很艰苦吧,总之,我自己过得很满意,但我肯定不是你眼中的那种拥有体面、稳定的工作,拥有健全家庭的女孩子,我不想你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懂吗?”
“我......”纪文俊被苏以偌的一番话说得无言以对,支吾了半天后,才忐忑地问道:“那,做朋友可以吗?”
苏以偌微微一愣,抬起头看向纪文俊,看到了他眼里的真诚与慌张。苏以偌眼睛眯起,笑道:“只做朋友,当然可以。”
纪文俊长舒了口气,退回了小吃车正前方,指着车顶挂着的一幅画得非常幼稚可爱的手写菜单,喊道:“给我来一份微辣的吃货套餐!”
此后的几天,纪文俊一有空就会下来,有时会给苏以偌带上一杯奶茶,有时会帮苏以偌打打下手,算算账。
有女孩子偷偷问道:“张姨,那帅小伙是您儿子吗?”
苏以偌憋着笑,说道:“是是是,我的好大儿,帅气、单身又多金,你领回去啊?”
纪文俊站在一旁,满脸的不高兴。
周日,苏以偌的心里格外的焦虑和不安,脑子里一片混乱,算账都算错了无数次,好在周日顾客不多,损失也不大。到了十点多,纪文俊才从大门口走了过来。
“今天不加班啊?”苏以偌随口问道。
“我们李总从昨天下午开始就不太正常了,满脸都是慌张,好像大难临头了似的,所以今天就给我们放了假。诶?偌偌,你今天状态
怎么也不太对劲?”纪文俊弯下腰来,伸出一根手指拨了拨苏以偌的刘海。
苏以偌一偏头,避开了纪文俊的手指。
“偌偌我带你去散散心吧,反正周日也没啥客人,”纪文俊双手插兜,期待地看着苏以偌。
“不要,”苏以偌冷漠拒绝。
过了中午,苏以偌便收了摊,连番拒绝了纪文俊又是吃饭又是看电影的好几个邀请,开着小吃车回到了家。
买菜、备菜、刷锅、扫地、洗衣服......她用不停地干活来分散注意力,熬过了下午,熬到了晚上时,恍恍惚惚的她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给惊醒。
看着手机上的“淼淼姐”几个字,苏以偌心里一颤,紧张地接通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了李金淼急迫又恐惧的声音:“偌偌,你来一趟吧,秦苍业他要疯了!!”
第16章 破碎
周六晚上,秦苍业几乎一夜没睡。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绞尽脑汁地思考着明天晚上该用什么方式把偌偌留下来。不,是该用什么方式,把自己留在偌偌的心里。
仓鼠们跑到了他的脚下,啃咬着他的真丝睡裤,有的还顺着裤腿往上爬,还没爬到膝盖,就咕噜噜地滚了下来。
秦苍业随意拎起了那只最笨拙的小仓鼠,放到眼前,苦恼地看着它,说道:“想不出来啊,偌偌,要不把你关起来,怎么样?”
他抬眼看向宽敞、简约又昏暗的卧室,用目光在墙角打造了一个巨大的纯金鸟笼,笼子里放了一张柔软的天鹅绒小床,他的偌偌正穿着雪白的睡裙,坐在那张毛绒绒的床上,脸上挂着可爱的微笑......
周日,秦苍业预定了一家位于北光市珍珠海生态公园的,名为“小院”的餐厅。那是秦苍业投资的,由母亲生前的挚友经营的一家朴素、温馨的花园餐厅。
餐厅里的客流量不大,餐桌与餐桌之间都是用大量的鲜花和绿植隔开,甚至还有溪水从身边穿流而过。吃饭的时候,就好像是置身在丛林之中,会让人感到非常的舒适和惬意。
秦苍业选在这里,不仅是因为餐厅的环境,还因为餐厅后面的有一个母亲生前的避风港:一个玻璃花房。
小时候,母亲偷偷带秦苍业来过这里。那个虚弱的女人带着温柔的笑,跟小小的秦苍业说:“有些花盆底下藏着宝藏哦,看看我们的业业小朋友,能不能把所有的宝藏都找出来!”
“好的,妈妈!”
秦苍业兴奋地穿梭在一个个的花架之间。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间里,藏着小男孩童年时少有的快乐时光。
宝藏只是一些被海水冲刷得圆润的彩色玻璃石。秦苍业找出来后,妈妈不敢让他带回家,就让他捂住了眼睛,把玻璃石再次藏回了花盆下。
“业业,回家吧,妈妈下次再带你过来找。”
可是,这次过后,便永远都没有下次了。
十多年后,秦苍业再次回到这里,请人修建了铁栅栏围墙,将玻璃花房围了起来,围墙的钥匙只有妈妈的挚友和他所有。
花房被妈妈的挚友打理得很好,可他再也没有进去寻找过儿时的那些彩色的玻璃石了。
但这次,他想,或许可以带偌偌进去,或许偌偌会喜欢这个幼稚的小游戏。
下午,他还特地去做了造型,将平常梳向脑后的刘海顺了下来,挡住了眉宇间的那股戾气,他还精心挑选了一套舒适的米白色休闲西装,套了件浅咖色的风衣,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有亲和力。
一条精致的宝格丽珍珠母贝项链被他放在了丝绒小盒中,放进了风衣口袋里。他不会挑选,只觉得这种纯洁的颜色应该和他眼里那天使般的女孩子很配。
一切都准备妥当,秦苍业坐在餐厅里时,依旧是满心的忐忑不安。
妈妈的挚友孔文心走了过来,给秦苍业倒了杯热茶,慈爱地笑道:“苍业,你今天有点不一样,是跟喜欢的女孩子约会吗?”
秦苍业脸上泛起了一抹难得一见的红润,略显局促地回答道:“是的,孔姨。”
孔文心微微一怔。刚才只是随口一问的调笑,她还真没想到,得到的竟然是肯定的回答。
秦苍业不常来她的餐厅,每次来都只会带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在花房外站上许久。孔文心心疼这个孩子,且以为在那样一个家庭里长大的他,会很难去拥有一段正常人的感情。
她虽担心但也无能为力,可此刻看着他那明显已经动情的面容,她是由衷地感到高兴。她笑了,笑得有些感慨,笑得湿润了眼眶,说道:“那就好,挺好的,一定是个好姑娘,苍业要好好对待人家啊。”
“一定会的,孔姨。”秦苍业认真地回答。
晚上七点时,秦苍业听到了朝他踏来的高跟鞋的声音。那干净利落的节奏让他眉头皱起,他立刻站起身来,看到了故作镇定地大步走来的李金淼。
秦苍业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去。
“偌偌呢?”他语气冰冷地问道。
“您请先坐,”李金淼看着他那极具压迫性的高大身躯,有点害怕,便用难得平和的语气,请他坐下。
秦苍业深吸口气,闭了下眼睛。
没有人知道,他这一个周经历了怎样的期待、恐慌、焦虑和煎熬。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偌偌来了之后,对他所有的表现都不满意,依然决定要斩断这段关系,那么他就会用一些手段,先拿到偌偌的联系方式,再在慢慢的相处中,获得偌偌的心。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偌偌竟然不来了。
这样措手不及的结果,让他心里忽的出现了一阵恐慌。让他自制力的防线急速崩塌,让他积攒的所有负面情绪,加速走向了爆发。
他没有按李金淼说的坐下,而是俯下身,用指节发白的右手紧紧地抓住了实木桌沿,质问道:“是你不让她来的吗?”
李金淼连忙后退,推着椅子在地板上划出了一声刺耳的撕拉声,她紧靠着椅背,紧张地喊道:“不是!!你瞪我干嘛?她自己不想来了!”
“不会,她答应过我的......”秦苍业手背上青筋暴起,阴沉的脸上毫无血色,表情变得可怕又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