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镜头的眼睛却没有一丝情绪,是寡淡的一片空白。
赵雾捏着报纸的手指紧了紧。
须臾,将它对折成小方块揣进外套兜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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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悄然一晃,便是半个月。
虽说入了春,但北城的天气还是冷飕飕的,吹来的风渗着一股沁骨的凉意。
萧明搁冷风中杵着,缩了两下脖子。
“早知道裹条围巾了。”
“谁叫你懒,我可提醒过你了,今晚温度逼近零下。”副驾驶的女人探出头,看他,“要不到车里等,暖和些。”
萧明焦灼地踹了路边一个小石头,没应,“算了。”
“欸,是赵雾吧?”她抬抬下巴,示意不远某处。
萧明一瞅,还真是,他瞟了瞟手机屏幕——
晚上十一点二十。
他连忙迈开腿,迎了过去。
其实赵雾老远就看见他俩了。
毕竟路口停着辆豪车,想人不注意都难。何况坐在副驾驶的女人格外惹眼,一头棕色卷发,黑色口罩也抵挡不了的漂亮。
是好久不见的林兮。
她变了挺多,具体的赵雾说不上来,对于他俩复合不是很震惊。同她简单打了个招呼,便上了车。
萧明是个急性子,刚落座不到两秒,扭头,“嫂子,我哥接你的电话吗?”
赵雾抿着唇,在他充满希冀的注视下,摇了摇头。
“他关机了。”
一出声,才发觉她嗓子涩得厉害。
“操。”萧明不轻不
重拍了下方向盘,飙了句脏话。
事情得从四个小时前说起。
他拨陈逢靳的电话,通了,可一直没人接,该找的地方全找了一遍,都不见人。把他快急死了。
如今,赵雾是他唯一的希望。
“老爷子是昨天夜里走的。”
车内,萧明的声音低而沉。
听得赵雾心跳不由加快几拍,无端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慌。
她忽然特别想见陈逢靳。
“我哥是第一个知道的,全程很平静,就是......”他闭了闭眼,喉间一哽,顿了下,才接着道:“然后,我听到舅舅在骂哥。他们又吵了一架。”
“当时情况太乱了。我,我被我妈叫走了一会儿。我以为今天下午,哥就会出现了。”
不料,人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萧明这么急躁的原因是,同样的情况在几年前发生过,结果是,陈逢靳差点没了命。
他连夜赶至美国,见到的是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陈逢靳。
所幸手腕伤口不深,抢救及时。
即使陈逢靳常常被他们说是冷漠、反骨、叛逆。
但萧明心里清楚,他哥很好。如果不是陈逢靳的话,他早在七岁那年冬天,就已经死在了冰冷的池塘中。
林兮无言握了握萧明攥紧的手。
“阿靳可能会去的地方,全部找了吗?”赵雾垂眸看着烂熟于心的手机号码,骤然启唇,向他再确认一次。
“嗯。”
萧明颔首,隔了一两秒,蓦地想起什么,“有个地儿,我忘了。”
他立刻启动引擎,绕了大半个北城,抵达城东一处房产。
是陈老爷子送给陈逢靳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但陈逢靳基本上不过来,久而久之,萧明都快忘了,他哥名下还有这套房子呢。
是套大平层。
小区内住的大多是有闲钱的富二代或暴发户。
“我哥不会真在里边吧。”萧明摸着下巴琢磨,一走出电梯,直奔侧面的门。没什么耐性地敲了三四声,大喊:“哥,在吗?”连着吼了好几遍。
意料之中,没人应。
萧明不信了,冲赵雾使眼色,动了动唇:“你来,嫂子。”
赵雾上前,稍稍贴着门,清了清嗓子,叫陈逢靳的名字。
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
依旧没有反应。
“没在这。”萧明胡乱薅了把头发,气得踹了一下门,“到底在哪儿啊?!”
瞬地龇牙咧嘴起来,“操操操,痛死了!”
林兮忙去搀扶他,眉一蹙,直言:“急什么啊?你哥成年人了,用不着你这样操心。”
“你——”萧明当场就要反驳。
赵雾视线定在某处,突然打断他还未脱口的话,“我们走吧。”
一到车库,她脚步停了下来。
林兮回头,“怎么啦?”
“我的皮筋掉了,我回去找找。”赵雾抬起了手,只见纤细白皙的腕骨上确实没有戴着她所说的皮筋。
“需要我陪你吗?”林兮问。
“没事,我一个人就好。”
“嗯,那行。”
待赵雾一离开,萧明气哼哼地道:“林兮,你刚啥意思啊?嗯?”
林兮仰脸和他对视,不甘示弱:“字面意思。”
-
赵雾很快返回了原地。
大概是因为长久没住人,门上铺满了一层灰。
她盯着相较干净的门把手,若有所思。
没怎么迟疑,赵雾敲了下门。
清脆的扣扣声飘荡在过道里,她提高音量:“陈逢靳?”
又喊了声:“阿靳?”
“我知道你在里面。”
赵雾相信自己的直觉,语气平静,“你不开的话,我撞门了啊。”
她说着便打算闷头装上去。带着一股道不明的情绪,没收一分力。
转眼。咔嚓,门被人从里拉开。
惯性使然,赵雾没刹住,直直撞上一堵肉墙。
与此同时头顶传来一声很轻的闷哼。
嗓音低哑,懒懒的,“谋杀亲夫啊你。”
第68章
听见这声格外熟悉的语调,赵雾一路绷着的心神终于缓和了一些。
“衣服要被你扒掉了。”头顶稍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人却是动也不动,任她拽着。
他穿了一件挺宽松的黑色帽衫,领口偏大,被她一扯,锁骨往下大片冷白皮肤全露了出来。
赵雾才反应过来她还抓着他的衣领,手指在无意识地轻颤。
后知后觉的担心与无措,全部在此刻涌现了出来。表面再淡定,情绪终究骗不了人。
她立即松了手,抬头。
屋里没开灯,一片昏暗。
借着自落地窗外投射进来的霓虹光,赵雾将室内的布局扫了个大概。客厅的装修风格是冷淡色调的白和灰,空间宽敞,家具寥寥无几,很明显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接着她望向眼前的男人,须臾,她皱了眉,心脏蓦然紧缩了下,微微泛涩。
他似乎更瘦了,棱角越加锋利,整个人透着一种无法掩饰的颓倦感。
一边整理衣领,一边耷拉着薄薄的眼皮注视她,细碎短发下的黑眸晦暗深沉。脸上没什么表情,情绪极淡。
陈逢靳盯了她一会儿,移了目光,睫毛下垂。
他其实并不想让赵雾看见他现在这幅样子,怕从她眼底捕捉到一些别的东西。
是担心他吗,还是同情他。
赵雾正欲说点什么,视线不经意一扫,赫然定在了他抬起的手腕上,一时没能移开,愣了下神。
那条旧的小皮筋,他居然一直戴着。
静默。
“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喝酒了吗。”她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味。
他们同时开口。
赵雾抿抿唇,回他:“今天。”
她顿了顿,继续:“你手机关机了,萧明联系不上你,他担心......”
陈逢靳手指几不可察停顿了下。须臾,把手抄进兜,截断她,似是随口一问:“那你呢。”
这时恰巧一束灯光照映在他侧脸上,光影斑驳,使他五官轮廓变得有些模糊,神情难辨。偏偏他盯着她的视线灼热,存在感极强。
赵雾没有躲,扬了扬脸。
坦坦荡荡地同他对视,眼瞳清澈分明,说:“我担心啊,我也很想你。”
话音刚落不久,她就被抱住。颈窝处的呼吸很热,带着不可忽略的温度。
陈逢靳嗓音闷闷的,掺着几分浅淡的倦意,轻声:“真的?”
“反正不是假的。”
她鼻子嗅了嗅,“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他一顿,“很难闻?”
赵雾偏过脸,想说不难闻,但没料到陈逢靳骤然抬了头。距离实在太近,她的唇瓣好巧不巧贴在了他嘴角。
她睁着眼,没有犹豫,启唇:“不难闻。”
末了主动吻了他一下。
陈逢靳敛睫,看着她亲,极浅地牵了牵唇,不注意都察觉不了。只是在她想要后退的时候,按住了她的后颈,不让她动。
“这就亲完了?”
“我接电话。”赵雾推推他,解释。
转而低头摸她的外套兜,震感强烈,的确是她手机在响。当即便准备接通,眼前却突然投下一小片阴影。
一只手闯入她的视野,拿走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