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逢靳懒懒瞟了眼屏幕,指尖一划,按了接听。
“嫂子,你东西找着了没?”电话那头是萧明。
赵雾看了看陈逢靳,发现他也在看她。
只见他碰了碰唇,淡声道:“萧明。”
空气安静了一两秒。
“我靠!哥?是你吗?!”独属萧明的大嗓门冷不丁传遍客厅,他精神劲儿振奋不少,“原来你在楼上啊。”
陈逢靳没精力应付他,嗯了声,言简意赅:“我没事。你嫂子跟我在一块,你先回去吧。”
“啊?可是——”
他忽然嘶了一声,话音戛然而止,随之语气一转十八弯,炸毛了似的:“林兮,你干吗拧我胳膊呢?”
陈逢靳直接掐断了通话,利落干脆。
而后摁亮了客厅的灯,转身往沙发那走。
他步子迈得不算大,像是有意在等她。
她跨了没几步追上他,扫见地板上那些堆积的空酒瓶,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似乎任何话都显得无比的苍白。
侧眸,瞥了一眼他。
黑色帽衫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或许是没休息好,浑身没什么劲儿,笼罩着一股淡淡的消沉和疲倦。
赵雾垂了眼,莫名想起那份旧报纸。
车祸,绑架,白衣男孩......一连串的关键词在脑海像电影片段似的放映。
因此没注意到前方的茶几,就在她快磕到桌角时,陈逢靳握紧她的手腕一拉,手环上她的腰。
她扑过去,但没收好力,一个不稳,连带着他一同倒向沙发。
慌乱间,她看到陈逢靳换了个方向,他自己后背朝下。
嘭,很闷的一声。
掌心下的骨骼瘦削,有些硌手。
赵雾掀眸一瞧,他的衣领已经被她扯到了一边,冷白的皮肤上隐约泛着几条渗血的红痕,是她指甲不小心剐蹭到的。
而她此刻,正半坐在他支起的一条腿上。
“对不起,疼吗?”赵雾眉一蹙,有些慌,连忙想起身。
可陈逢靳扣着她的腰,毫无要松手的意思。
他根本没把这点小伤放在眼里,下颌略抬,一双冷淡的黑眸静静盯着她,问:“刚在想什么?”
赵雾避开他的眸光,摇摇头,淡定说:“没什么。”
陈逢靳歪了歪头,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极快勾了下唇,似笑非笑。
他颔首,“那倒是看着我说啊。”
忽地他凑了过来,在她视野中逐渐放大,直至呼吸交缠,眼神对视。
清晰窥见彼此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脸。
一两秒。
赵雾心跳蓦地乱了下。
“你知不知道,你不太会撒谎。”陈逢靳直视着她,手指勾了几缕她耳边的碎发。
赵雾是很想弄明白真相,但这个时候......
她扬起脸回视他,默了会儿。
“算了。”
陈逢靳的声线懒淡,恹恹的。
语毕伸直手臂,越过她肩,倾身拿了搁在茶几桌面上的酒杯。
赵雾沉默安静地看着他一杯又一杯,突然抬手覆上了他微凉的手背,张了张唇,“别喝了。”
陈逢靳没说话,自始至终保持着一个姿势。
也没甩开她的手。
赵雾使了点劲抽出酒杯,不经思索,闷头把剩下的酒全给灌进了肚子,“你要喝的话,我陪你一起。”
玻璃杯里剩的酒不多,刚喝完其实没什么感觉。她要再倒一杯,手腕却被圈住。
“够了。”陈逢靳的声音挺淡。
侧了脸,掀眸注视着她。他眼皮本就薄,或许是醉了的缘故,微微泛红,添了一分似有若无的脆弱感。
偏他还装作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
赵雾喉咙瞬地发紧,心里酸酸的,默不作声抱住了他的腰,“......别难受。”
没人比她更懂亲人离世的心情。疼痛和感知都是有滞后性的,时间不能消除伤疤,只能淡化。
陈逢靳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反应慢了一拍,低睫,一股浅浅的茉莉花香扑入鼻翼。
他喉结滚了滚,抬手一触到她的头发,停住,悬在半空。转瞬,又将手不露声色地放了下去。
“你在同情我么。”
赵雾乍一听,没弄明白他的意思。
稍一揣摩,她松了手,看着他,“不是。”
“让我陪着你好吗?”
“期限呢。”陈逢靳陡然发问。
他瞳孔深黑,头顶那么亮的光,却照不进他的眼睛里。
“陪我一年,两年,三年,还是多久?”他一字一句,咬字缓而轻。
赵雾一时间没说话。
陈逢靳眸色一暗,眼神忍了忍,沉着声:“你懂我的意思。”
“陈逢靳,那我先问你个问题。”
赵雾抿着唇,脊骨挺得笔直,表情很认真,隔了会儿,才道:“你喜欢我吗?”
陈逢靳听完扯了扯唇角,语气有点委屈,“我就那么像渣男?不喜欢你,干吗让你抱,让你亲,让你睡。”
赵雾语噎,而后她直言:“你没说过啊。”
“这事儿难道还不明显么?”
陈逢靳单手托着她侧脸,吻她,咬了下她的唇瓣,舌尖探了进去,气息略显紊乱,“我只对你有反应。”
接吻接多了,显然比他俩第一次熟练很多。
赵雾被他勾出了感觉,稍微抬了抬下巴迎合。和他接了几分钟的吻,她先败下阵,后仰,推开了他,开始喘气。
陈逢靳双臂环住赵雾,额头抵着她纤瘦的肩颈,闭上眼。
“你问我喜不喜欢你。”
颈窝那痒痒的,赵雾眼睫抖了下。
耳畔是他低低的喘,“我对你,不止喜欢。”
他亲了亲她的耳朵。
“我爱你。”
“别离开我。”他只有她了。
似乎没想过他会说这样的话,赵雾怔了怔,她感觉心脏如同被凿了下,将她定住了一般,心跳随之快起来。
半晌。
“你......醉了吗?”
好一会儿没听到声音,她低眸看了看陈逢靳,他半边脸被挡着,露出的耳廓覆了层浅淡的薄红,眼皮阖着。
是睡着了吧。她静静凝视着,突然发现,他戴着的银色耳骨钉,竟是她前不久莫名其妙失踪的那一枚。
恍然间想起不知在哪儿看到过一种说法。
饰品是很私密的东西,它在你身上佩戴久了,都快成为你自己的一部分。
然后它出现在了另一个人那里。
像是具有特殊意义的标记。
代表着他只属于她。
-
翌日清晨下了一场小雨。
冷风带来的是潮湿的泥土腥气。
淅淅沥沥的雨幕,衬得墓地的氛围极为阴沉。
一群打着黑伞的人立在一座墓碑前。
墓碑上的照片是老爷子年轻时候照的,眉眼俊朗,笑起来居然有一个酒窝。
领头的人是陈喆辉,一身严肃的黑衣,满脸凝重。他旁边是一个气质出众的漂亮女人,单从脸看确定不了具体的年纪。
陈逢靳同样也是黑衣黑裤,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是眼下的淡青色让他略显病态。
右手举着伞,腕骨上除了小皮筋,还多出条手链。
是赵雾送他的那条。
之前被她摔坏了,不知道他怎么给修好的。今早要求她重新给他戴上,并让她保证以后不准再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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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时候,陈逢靳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牵着赵雾的手离开。
在场的人神色各异。
但奇怪的是,往常持反对意见最强的陈喆辉却没多大反应,而且竟默许了赵雾参加老爷子的葬礼。
不禁猜,他是不是已经认准了这个儿媳妇了。
赵雾其实也挺疑惑。
才半个月,陈喆辉的态度转变得怪令人猝不及防。
陈逢靳简单解释了一两句,不欲多说。
这时萧明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解答她的疑惑,“嫂子,你应该不知道吧。上次我舅在宴会上给哥介绍对象,他当场放话非你不娶了。他俩差点打起来。”
听完,赵雾半信半疑,偏头,冲一脸淡定仿佛主人公不是他的陈逢靳眨眨眼。
像是在问,真的吗。
陈逢靳转头和她对视:“你信么?”
事实就是跟萧明讲的有一定的出入,他多少夸张了一点点。
实际上那天叫陈逢靳阿靳哥哥的女孩子便是陈喆辉属意的人选之一。顾及着他爸脸面,以及避免把事情搞得越来越复杂,给赵雾带去更多麻烦,陈逢靳忍住没发脾气。
只是表明他有喜欢的人了。
结果女生偏要追问他对方是谁,“打电话那个?你们在一起了?你女朋友?”
女生的父亲面色不大好,但没出言阻止。
“女朋友就女朋友咯,又不是不会分手。”她自顾自道。
在他们这个圈子,说好听点是女朋友,难听点是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