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错了……”辛启低着头不敢辩驳,眼睛却狠戾地盯着跪倒地的丹姝,像是要一口咬断她的脖子。
一次两次都在她跟前狼狈丢脸,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司徒将那凭霄雀锁进金笼,扔给了辛启:“坐骑只有任你驱使的份,少费那无用功。”
“师妹,今日他们小辈斗法切磋一事就不要传出金马驿了。”
厌罗闭目,这便是答应的意思。
出了金马驿府门。
司徒元君脸色愈发难看:“你知不知道为了将你放到桐乡郡雨师的位置上,我费了多少心思,多少人修行千年也换不来,你不知珍惜整日招猫逗狗,哪日犯到玉清上相手下我看谁来保你!”
“师父,此处与玉清天相隔万里,哪里就会…”
“闭嘴!”司徒元君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辛启歪着脑袋,满脸不可置信:“师父!”
司徒恼恨,龙族当初怎么就送来这么一个朽木:“那个丹姝所修雷法底蕴颇深,你拍马不及,我今日不来你便危险了,没出息的东西!”
辛启苍白的脸上浮现一片红肿的指印,利齿将下唇咬的血红。
*
瞧不见二人的气息后,丹姝方才松懈了心神。
左臂一疼,那里竟被辛启生生剜下肉去,剩下几块银白断鳞粘在血肉上。
一条薄纱带着淡淡冷香落到她跟前:“被辛启伤到了?”
丹姝迅速退开几步,遮掩伤处:“不,不曾。”
厌罗扫过被她捂住的手臂,那里正渗出一抹红。
第4章 拨云见雨
丹姝回到自己的洞府,神识散出去几万里,直到确认没有一丝陌生气息才放下心来,看向被自己紧紧捂住的手臂。
苍白的肌肤破开,露出了血肉……
丹姝怔住,她不是已经成了神仙吗……
怎么会如此轻易便留下伤口?
不对劲。
丹姝呆立片刻便走入群山之中,倏忽,山间流云震荡,金光大作!
一白麟巨龙显形,龙鳞贲张,瞬时冲天而起,在群山之间腾移。
云中似有雷声隆隆,巨大的身形却忽然撞向山壁!
只是并没有预想中的山石崩碎,反而是巨龙的身体化作点点磷光散去。
一抹白色的影子掉进群山中。
丹姝直直坠落,在触地之前凝云落地。
双臂间尚有未褪去的鳞纹。
丹姝满眼不可置信:她竟然金身未成,还是会死会伤的肉体凡胎!
神仙在飞升的那一刻便会神雷淬体,修成金身。
金身千千万万重,可在宇宙浩劫下保神魂永固…
丹姝盘膝坐在地上,胸膛起伏不断,不知究竟是渡劫的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她被天火焚烧,在化龙那一刻肉身被烧得飞灰烟灭,本该在飞升成仙之时重塑金身。
张开手臂,那处伤口正散发着淡淡异香……
金身未成,何谈成仙?
丹姝神色凝重,司命持有生死簿,竟也没瞧出来,仙箓也好好封在她体内。
此事若被人知晓,她会不会被打下凡去?
还是被安个扰乱天庭秩序的重罪?
丹姝脸色凝重,为今之计只得尽快寻天材地宝重塑金身,或许还能遮掩过去……
洞府中,月色寒凉。
丹姝将自己摔在床榻上,神思昏愦,不过片刻便沉沉睡去。
*
文昌宫,司命殿。
背着两个大竹筐的小神兽正往内殿走,被一阵清风卷了个囫囵个。
只看那一闪而过的银发,不是玄霄星君还能是谁。
大殿里,司命看着杵在跟前的人,挑了挑眉,:“稀客啊,你怎的有闲工夫来我这司命殿?”
玄霄开门见山道:“我想看看我在人间历劫之时的凡尘往事。”
那日之后,他再没见过丹姝,只是双目中的隐痛却并未散去,本以为寻些丹药吃便好。
不曾想,药石无医。
那日他的话说得不留情面,自然不想去寻丹姝替他解忧,思来想去竟也只能来寻司命。
玄霄摘下覆目的白绸,眸中似有金光闪烁:“自我历劫归来后便双目灼痛,吃了丹药也不起作用,所以便想瞧一瞧历劫的过往,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司命犹豫:“这,兴许是——”
玄霄打断他:“我并非是怨怪你的意思,只是如今别无他法。”
他站在那,如雪砌得一般,眸光淡淡望过来,便冷得一哆嗦。
司命有些头疼:“可是三千小世界遗留的魔神气息?”
若是历劫过程混进了魔神的漏网之鱼,自己这司命也不用干了。
玄霄敛眸,佯装不知。
见此,司命只得答应。
他掷出一面等身高的铜镜,释开金印:“看吧,看完封存便好。”
玄霄:“你的山河镜呢?”
司命一顿,脸上尴尬一笑:“看个凡尘往事而已,用这个也一样,你就别挑了。”
话罢,便贴心地准备离开,临出门时细细叮嘱:
“观看人间记忆时,无论产生何种情绪,万万自持,不要拆了我这司命殿啊。”
大殿中只剩一人一宝镜。
镜中的人间过往如走马灯一般,在玄霄眼前一幕幕闪过……
*
殿外,司命悠悠坐在庭中,给自己斟了一盏仙露茶,充盈的灵气漫至肺腑。
眉头一松,正想细细品味,便见玄霄出了殿门。
“这么快,都看完了?”
玄霄摇了摇头:“那些留存的过往是残缺的。”
“什么?”司命撂了茶,水液晕湿衣袖:“司命府从没出过纰漏,你可别冤枉我啊!”
玄霄细端详他脸色,见他急惶不似作伪,便知不是司命有意隐瞒。
可他为何没在镜中看到丹姝?
玄霄抬眸,眼中似盛满清雾流云,说出的话却如平地惊雷。
“你能否探一探我的神魂,我目中似乎有一道特殊的气息。”
司命愣住,想也不想地推拒:“这怎么成?”
玄霄却道:“这世间除了你,难道还有别人能探查他人命格与神魂?”
司命掌管天地人三界的命数,世间唯此一人,这是被天地赋予的权利。
.
.
“可以,但你要予我一样东西,”司命提出了一个要求,又补充道:“你放心不会让你太为难。”
毕竟私自探查他人神魂,犯天条的。
玄霄听完他索要的东西,点了点头:
“好。”
庭中两人一站一坐,司命收起笑意:“若是什么也寻不到,就怪不得我了。”
玄霄双手结印,华光流转,艳色的眉眼显出几分凌厉来:“自然。”
眉心金印散去,司命探出一指,微光如箭。
玄霄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澄澈得并无异样。
在玄
霄眨眼时,司命才捕捉到一丝淡得不易察觉的金芒,上下游离。
指间迅速套上咒印,将它牢牢困住。
灼痛袭来,玄霄眼如寒冰:“你看到了?!”
司命点头。
玄霄咬紧牙关:“劳烦你将它斩尽!”
司命觑了一眼他的脸色,不敢耽搁,攥住那一丝金芒往外剥离。
如此强行拔除,玄霄痛得面如金纸,冷汗连连。
随着那缕金芒一寸寸剥离,好似剥皮拆骨。
痛得似是要将他的心肝脾肺肾,生生挖出来。
‘砰——!’
司命躲闪不及,被一股星魂之力震到柱子上。
玄霄单膝跪地,双目渗出血色,一滴滴落在玉阶上。
银发披散,如细雪盈霜。
司命扶着臂膀爬起来,连连摆手:“玄霄,这缕魂魄已然与你相融,根本不可能强行拔除!”
“那该怎么办?!”玄霄按住心口,眉眼间尽是寒意。
“解铃铛还须系铃人,这道金芒是一缕龙魂,生来炙烈如火,所以你才受此灼烧之苦,不如去寻它的主人。”
玄霄沉默不语。
司命想了想:“你若是想知道它所属的主人是谁,我可用生死簿替你查一查。”
玄霄抬手,重新覆上白绸:“不必了。”
我知道是谁。
——
邻近施云布雨的日子,丹姝赶着去太一院求一道布雨的旨意。
为人间降雨,有一道严谨且复杂的流程。
求得天帝旨意,何时何地,要几尺几寸,玉清举笔,令官移文,会令风伯雨师,方可施云布雨。
而事前求旨,事后公文这些繁杂事务,通常都是由护法一手包办。
丹姝才驾云赶到,忽见金光荡荡,九头神鸟踏云而来,徐徐行至界门前。
来往的仙侍仙娥皆垂首行礼,丹姝便也肃立在一旁。
车架行过她身边时,竟停下了,云帘被一双手撩起,正是那日在金马驿有过一面之缘的司徒元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