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溢散。
金鞭应声断裂,赤雅被巨力波及后退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神雷无人阻挡,巨龙一般涌向赤雅——
丹姝站起身掷出混元金斗,变作一方宝镜,与雷光相对砰然炸开!
云海震荡出数百里。
“司徒神君,可莫要真的闹出大麻烦来——”
听见丹姝的警告,司徒压下怒气,拂袖:“是她出手伤人!”
“是你负心在前,”丹姝抬手打断他辩驳的话:“你们男欢女爱我不插手,但事关天宫秩序我便不能坐视不理,天官神将械斗时莫说这一方天地,就说那震荡的灵气、粉碎的法宝,但凡从这三十三重天上掉下去一丝一缕,便是人间一场浩劫,司徒真君这样的道理还是懂的吧?”
司徒理亏,也只能咽下这口气:“是我没有思虑周全,只要她不再咄咄逼人,我必不会再出手。”
丹姝头疼地看向倒在地上的赤雅,也冷了神色:“圣女若是一意孤行,就只能去我那督查司走一遭了,好过在这里扰了厌罗神官的宴席。”
赤雅恨恨点头。
一侧的侍女见状,团团将她围在中间,不忘向丹姝拜谢:“多谢灵光神尊出手相助!”
丹姝摆摆手。
这杂乱的事,她可不想搅合进去。
小仙娥眼中含泪:“圣女,你可伤到了,我去寻长老,让他来给您做主……”
“不准去!”赤雅脸色难看,将人喝住:“难道还嫌我不够丢脸吗?”
无奈之下,小仙娥只能将断裂的金鞭捡回来,放入随身锦囊之中。
一道清丽的身影踏莲而来。
厌罗脸色难看的扫过几人。
“师兄,你这情缘天上地下的,真是砍都砍不断——”话说得调侃,眼中却没有笑意。
“是我一时鲁莽……”司徒遮了遮阿钰的斗篷,缓了缓:“师妹,是我的错。”
厌罗也不领情:“你的小弟子大闹我的金马驿,如今你也在我的仙宴上生乱,我与你八字不合不成?”
“改日,我与你登门赔礼。”司徒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少有如此窘迫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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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方赤雅浑浑噩噩站起身,却见自己衣衫被雷光割破,眼中渗出泪:“你竟然真的敢伤我,好啊,真是好啊!”
司徒不欲与她纠缠,只想离了此处,拉起阿钰的手便要离开。
“司徒
英你给我站住!”赤雅满面怒容:“你别忘了,你手中灵宝可是我移池族圣物,你有什么脸面带着它离开?!”
闻言,司徒脚步微微一滞。
他转过身,没有半点犹豫地唤出那件灵宝,掌中长枪锋芒慑人。
他抬手将其掷出,如一道迅疾的风狠狠扎在赤雅的面前!
轰——
流云震开,枪尾灵环嗡鸣不断。
“如今我与你互不相欠,从此后你若再伤阿钰一分一毫,我便不会再手下留情!”
赤雅望着近在咫尺的长枪,扇动的寒风欺到她脸上,如刮骨刀。
不敢置信。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司徒此刻已是身心俱疲,带着阿钰转头离去。
小仙娥赶忙扶住赤雅不断发颤的身子,才发现脚下滴落一滴滴血迹。
赤雅攥紧了手,尖利的指尖将掌心抠出血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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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元帅,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仙台上出现了一位白衣老者,头戴高冠服青云袍,长长的白眉堆积在他的脚下。
丹姝与玄霄对视一眼:大家长来了。
移池长老的出现,让他不得不停下。
司徒收敛起面上怒容,躬身一拜:“长老。”他身边跟着的阿钰也懵懵懂懂地低下头去。
“司徒真君与我族圣女结下婚约,是为交好,何至于大打出手恩断义绝?”
“今日是司徒英莽撞了,只是圣女所作所为太过分。”
“过分,”移池长老的声音平静无波,兴不起一丝波澜,只是在看到赤雅狼狈的一面后,才微微叹了口气:“当初老夫感念你对圣女的救命之恩,献出灵宝为你炼化兵器,不敢说可与救命之恩相比,但也算得上知恩图报了吧?”
“移池族子民多也随你出征,征战虚空,来日也会尊你为族内长老,可称一句举全族之力…”
丹姝闻言,眼睛眯起,饶有兴趣的目光落在司徒身上。
锻造灵宝、与圣女成婚、封大长老……
还真是借力上青云啊。
司徒面有沉吟,不曾出言反驳。
“你与赤雅是旧相识,当初提起这份婚约你也不曾有过异议,这几百年来你拒不履行婚约,赤雅可曾说过半点不是?”
司徒摇头,眉心皱成一道川字:“不曾。”
“婚约如同盟约,拖延近百年,如今你因一介小妖便要毁约,如何能说圣女过分?诚然赤雅有不逊之处,那你便是清清白白的吗?”
司徒被如此诘问,只能摇头,他放开了握在阿钰腕间的手,转身向赤雅遥遥一拜:
“赤雅,此番是我尘缘未了六根不净,放不下前尘,无法与你缔结良缘履行婚约,是我对不住你,来日你有所求,上九霄穷碧落,我野无二话!”
说完,他又看向移池长老,郑重道:“改日我会亲自上门谢罪,但今日我要带阿钰离开,不会任她留在此处再受侮辱——”
“辱她一分,便是辱我十分!”
闻言,赤雅浑身一颤,眼中的泪欲落不落,咬紧牙关。
长老知道这道婚约已无可挽回,便摆了摆手:
“罢了,如今灵宝已经归还,恩恩怨怨不要纠缠了,司徒真君与我族圣女便两清吧。”
司徒松了口气。
赤雅却不甘心:“你不能走,你是神,她是妖,你们仙妖有别如何能在一起!”
长老见赤雅执迷不悟,忙喝止:“圣女,不可妄言!”
侍女也赶忙团团围上去,挡住了她的视线,止住她欲追上去的脚步。
在座之人都能看出阿钰并非凡人,而是翠鸟一族,只是阿钰算不得妖,她已经一脚踏入了仙道。
无论这其中有没有司徒插手,都不是旁人能置喙的了。
毕竟神仙点化灵物不知凡几,谁手底下没几个仙娥童子。
移池长老礼数极为周全,面向看热闹的丹姝:“我族圣女扰乱仙宴自该领罚,还望丹姝神尊容我带她回去平复心绪,改日登门。”
“长老不要忘了就是。”丹姝提点了两句,看着老者带人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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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事主,仙台上好似炸了锅,童子仙娥聚在一处叽叽喳喳。
一手消息,还热乎呢。
“司徒真君竟是个痴情人,我瞧他将那小仙子护得紧呢!”
“他果真与那阿钰是前世夫妻,今生续缘?”
“若不是,何必毁了与移池圣女的婚约,移池族可是上古神族,好大一份助力呢…司徒真君如今可真是前路茫茫……”
……
玄霄瞧见丹姝出神,握住她的手:“怎么了,在想什么?”
丹姝道出心中疑问:“为何我看不出那阿钰的前世今生呢?”
“你看不出?”
丹姝点头。
她曾短暂执掌生死簿,虽堪不破神仙过往,却可以借一双眼睛看清凡人或精怪的前世今生,三魂七魄。
可阿钰魂魄极淡,望不见来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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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仍是心有疑虑,不如去司命殿寻那位新任司命瞧瞧?”玄霄见丹姝似乎放不下此事,提议道。
“算了,为此事专门跑一趟,司徒真君若心有芥蒂……”
厌罗不知何时走到二人身侧:“我这师兄,千年的铁树开花,结果也是一番烂帐。”
“阿钰当真是他前世妻子?这都过了一千年了,她也转世为翠鸟一族,竟然还要再续前缘……”丹姝忍不住问道。
一个两个,都这么执着。
“这谁知道呢,”厌罗摊手,毕竟他与司徒只是师兄妹,对他的凡间往事一概不知:“他能拒了与赤雅的婚约,定然是十分看重这个前世妻子的吧,或许是前世多有亏欠,这辈子弥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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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宫外,云河天泽的灿灿金光映在玉阶上,如虚化的琉璃。
丹姝神鬼不觉地拉住玄霄衣角:“星君去哪?”看都不看她一眼。
“回灵枢宫。”那人被她扯住脚步,疑惑地回头。
“我记得,你这几日布星授时的职司都做完了,回灵枢宫无事可做,多寂寞。”
“那我该去哪?”玄霄顺着丹姝的话问道,眸中含了一丝笑意。
等着看她准备说些什么。
“自然是同我走,必不让星君寂寞——”丹姝甫一凑近,抬袖间夹着一缕风,是淡淡的玉兰花香。
玄霄嘴上没有答应,脚下的步子却诚实得很,贴在丹姝身侧。
她随手绞着那人如流水的发,玩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