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回到朋友状态。”她脑子一热,顺坡下驴把狠心话提前讲。
蒋昱存瞬间抬眼看她,被断崖式分手搞得又懵又气。胸腔闷着一股燥气,上不来,下不去,一瞬间无比难过,难过到不知道先说什么话:“别开玩笑好不好。”
她要走,被他扯着手臂拽回来:“我不分。”
这场景莫名让康妙祎感到煽情,她把眼神放在他的衣摆,咽下上涌的情绪,尽量将话语组织得柔和:“太多事情,我很累了。我俩都挺累的,就这样吧。”
“我不累。”他感到喉间发堵,“你别这样行吗。真不想去我不逼你了。”
她不说话,一直垂着头,掉了几滴眼泪,被他紧握着手腕,僵持在原地。
她还有更绝情的想法没有出口:一段两个月都不到的校园恋爱而已,甚至到了腻烦期,分手没必要搞得生离死别一样,不谈又不会死。她确实喜欢他,但不在一起也不会立即就死掉。
蒋昱存执着将人留在原地,声音低低的:“求你了。”
她仰面望他:“我决定好了,就这样。”
他感到呼吸不过来,长提一口气,时间过去好久。
圆窗外的风停了。
他终于松手,语气能结出冰碴子:“行。”
康妙祎转身离开,乘电梯下了楼,提起书包回寝。
越反思越觉得先前的一切像在做梦,心跳慌乱,表面却波澜不惊。
晚自修的课间,她无事发生地写完最后一张数学试卷,桌面上擦出了好多橡皮屑。
虞兰的桌边聚了一堆人在聊天,她跟其他人炫耀:“天呀,康妙祎简直恐怖,一下午干完五张卷子……我们在这里学得要死要活,有几个人已经保送了……我就知道向宓,其他不认识,有两个是外语保送的。”
有个女同学撑在康妙祎桌边,看她写压轴题的步骤。
“姐,你跳了哪一步啊,我没看明白,这PA为啥就等于1了?”
有点技术含量的题写上手了就神经癫狂起来,笔尖极迅速地在卷子上划出痕迹,爽到天灵盖上快要升出光圈,康妙祎为她讲解完,意外地话多,应邀给人家传秘诀:
“……没办法,不管有没有天赋,一直刷题一直重复是有用的。可以买那种专题集,基于同一知识点的类似题。有些拔高题看着根本无从下手,先自己硬着头皮写,实在没招了,写不下去,就对着答案一步一步疏通,等到把过程完全走完,算出结果,再擦掉,凭自己的理解再做一遍。要把每个步骤为什么是这样搞清楚,有时候答案它会省略步骤,可能跳过的那一步就是某个公式定理。就我个人来说,用这个方法学数理挺有用。英语的话,多背单词和常见搭配短语,单词的读音特别重要,先记国际音标,按照音标分段来记就很简单,应试阶段的英语就是拼词汇量……地理我不太行,多亏了芝桦老师教得好,只能没事的时候多看看地图册……”
最后一节上课铃响了,“金鱼草”的消息同步弹来:能考虑下吗,不想分。
康妙祎轻呼一口气,摸摸右手中指左侧轻微的骨变形,中学生长期握笔导致的,上有一层薄茧,触感麻木。
她没回消息。
台上,符老师占课讲试卷,些许生气的语调让底下的学生也跟着心慌:
“‘均码’的英文你们不知道?很简单的词,上学期最后一次联考卷,阅读理解里头就出现过,我当时让你们做笔记了,有谁还记得?……”
第38章 轻拿轻放
语文早自习上来就是默写。
“说了默写哈,有的人是不是听不懂默写的意思,不要贼眉鼠眼瞟来瞟去……”
语文老师的念叨沦为不入耳的背景音,蒋昱存靠着椅背,握着笔,写下“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
字形潦草,心思全然不在纸上。
越发想到自己挺恶心。昨晚梦遗,有在梦里见到康妙祎,还是床上。她骑在他胯上,在玩他,那里被她用手握着捏到发疼。他还没哭呢,康妙祎倒先在眼里蓄满水雾了,他抬眸,紧盯她的眼睛,这种时刻,他好想好想问她,你爱不爱我,你喜欢我吗。
但一触及到对方那样的表情,他就自动得知答案。
她的脸上时常出现这种冷静、果断与抽离,不合时宜的缓慢思考的神态,轻描淡写的情绪,透出一种残忍的天真。
她会很认真坦荡地看他:“开什么玩笑呀蒋昱存,当然不爱。”
醒来竟有些真情实感的难过。
凭什么凭什么!蒋昱存不甘,想着老子也是有脾气的好吗。
过两天又忍不住去找她。下了晚修,掐点把人堵在教学楼走廊:
“能不能不分。”
康妙祎蹙眉,犹豫几秒,仍然果决道:“不能。”
蒋昱存气极反笑。
人要走,他侧身把路挡住:“看着我说。”
康妙祎抬头:“不能。”
他霎时感觉自己两个眼睛都在冒热气。
他好像刚过澡,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香气。康妙祎走也走不掉,顺嘴一问:“算和平分手吧?”
“重要吗。”
重要呀,她心说,和平分手可就不许做PPT传播我个人信息喔。
康妙祎的心口也飘来一阵野马尘埃,搅来搅去。她听见自己说:“我先走了。晚安。”
蒋昱存低着头,冷着脸,警告自己不准在她面前掉眼泪。
她很少跟人道晚安,好像说出这俩字儿就算发了毒誓即刻天打雷劈。现在分手了,竟然让他晚安。
回春杉居的路上跟做梦似的,蒋昱存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上楼,回房,落锁。
仰靠在沙发,盯着昏暗成一团黑糊的天花板,安静掉眼泪。
三四个内脏都在疼,又烦又气又伤心,各种情绪在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他想,自己不会也不该强求她什么,至少不能耽误她高考。可是他真的很真心的喜欢她。
康妙祎将近两周没有见到过前任。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数字减得太快了,幸好她最大的天赋点是专注,目标以外的事情很少能干扰到她。
三月誓师大会过后,几乎每天都在大小考,其中一次最大规模的多校联考,藤澜组织了走班考试。
康妙祎挨到最后进了一班。
刚落座,有人比她还迟。
抬眼跟蒋昱存对视一瞬,两人都默契移开视线。
保送的那两个没来,某些出国的也不来了,蒋昱存顺位坐第一排第一个。
康妙祎在第七的位置,跟他同排,隔了条过道。
新鲜出炉的卷纸仙气飘飘,散着木料尸骨未寒的热息。广播里播到第二段英语听力,有段疑似暧昧内容,男声带感,隔壁场内哇声一片。
康妙祎撑着下巴,习惯转笔。她做听力不会听一问写一问,卷子到手先把题干问题和选项扫一遍,大致猜出有可能会问什么问题,将一些明显字眼如“where”“when”圈出。播第一遍时专注听全部内容,在心内进行同步翻译,答案基本没跑,不用听第二遍,用二播的空档直接预看最后两道难度大点的听力。
长段对话有时需要听第二遍,着重搞清遗漏的细节点。
最后一题的听力第二遍刚播完,她已经把B篇阅读理解做完。
整张卷写完还剩半个多小时,实在太无聊,她只好打瞌睡,巡视的老莫走进来,晃过走道,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一栗子。
康妙祎惊醒,坐正了检查卷面。烦死了,交也不让交,睡也不让睡,卷子都被她翻来覆去看出重影了,实在是找不出一个错误嘛。她觉得自己能考满分来着。
周围有人写完了在那抠头皮;还有坐那东张西望的,窗外路过老师就紧紧目送他,路过一只麻雀也要深情盯很久。
康妙祎执着不看蒋昱存,抽出几秒猜测,他可能挎着个脸。但是她能感到自己被一道偶尔投来的视线粘附。
他本就没必要回校,耗在这里把除作文以外的题目写完,剩下的时间用来看康妙祎。只是偶尔不经意瞥一眼,“偶尔”的频次有点高了而已。
他维持着冷漠姿态,看上去更像是为了扰乱局域空气,给她造成一点不爽快,或者心湖波动。
康妙祎确有心幅波动,波动高峰在出分以后。
146.5分,单科年级第一,作文扣两分,听力错一个。错的那个听力居然是第一大题,她刚好走神了,又只播一遍。符秋气死了,把她批了一顿。
批完奖励两百块,康妙祎拿着现金请虞兰吃食堂。
又遇见蒋昱存,这次应当纯属缘分,他抬头愣了一下,被朋友拉走。
两人谈得暗戳戳,分得也悄无声息。但校内有部分人不知从哪得知他两在谈的八卦,却不知已分手的结局,瞧见莫须有的情境,投来兴致高昂的打量与私语。
吃完眼珠子丰盛的午餐,虞兰倒掉剩菜,把餐盘放角落的传送带上,盘子缓缓送进橱窗里,她回身跟上康妙祎,缓声问出憋了很久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