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离前一晚,蒋昱存才得知她要住读的消息,敲门找她,表情冷淡:
“为什么搬走。”
“住学校更方便学习。”
他张张嘴,有很多话想要说,最终只是沉默,垂眼留意到她摆在桌面的手机。她给贪吃蛇穿了好看的羊驼皮肤。
六分钟后,康妙祎握着手机,专注看屏幕,羊驼蛇已经吃到了两万八的长度。
蒋昱存紧盯她:“你要不要看我一下。”
“不要。干扰算作弊。”
“先前规则里没这条。”他没太过分,只是用笔杆的另一头,勾她的小指指尖。
她侧过身子,想躲开,椅子卡在桌腿,无法动弹。
蒋昱存换作掌控姿态,敞着两腿将她圈住,右手手肘搭在桌面,撑着脑袋盯她,目光太灼热,把料峭春寒都烫出窟窿。那根圆珠笔被捏在他手中,化作触手一般,贴着她的手腕血管,轻轻的、缓慢的,磨蹭,抚摸。
羊驼蛇撞死后,轮到他操作。康妙祎致力于把他的小红蛇也害死。
她靠他很近很近,将吻未吻,蒋昱存不为所动,反而换了个利她的角度,主动把唇送上去。视线却落在屏幕,拇指操控那条蛇在自己的尾巴上绕圈圈。
等到康妙祎后仰,他再抽空抬眼回视她,已经赢了游戏。
康妙祎只觉得自己输在没有他脸皮厚。他将手机放她眼前,给她看结果,缓慢冒话:“跟我去美国。”
“不去。”
他提一口气,同她辩论,倒像无理取闹:“说好的这局游戏过后……”
“因为我耍赖啊。”康妙祎慢声打断,觉得逗他很好玩,“耍你还要走流程?”
他眨下眼,视线垂落在她腕间缠绕的链子上,是他送的蓝色心脏玻璃,在顶光下一闪一闪,像珍贵的泪花。
蒋昱存说:“你要不想用我的资金,就当借你,以后慢慢还,不行么。”
他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康妙祎正色看他:“不行,你是你,我是我,你的财产不要跟我的扯在一起。”
“可我们在谈恋爱,不用分这么清楚。”
她犹豫道:“你想听我的真心话?”
“讲。”
“我不怀疑你的真心,但真心有保质期的,咱俩能谈多久呢,你觉得我一直依赖你给钱,我能有安全感和价值感么?……况且我们都有各自的人生规划,非得强行搅和在一处,对双方都没好处……”
她缓口气,思忖着将要再度开口,蒋昱存却听不下去了。
“停,就先这样。”他预感再争下去,康妙祎会讲出使他伤心的话,“你早点睡。”
康妙祎说搬就搬,当初带来两个行李箱,这次搬回学校也只有两个箱子。蒋成叫来公司秘书送她一趟,临行前还把她请到书房聊了一通。
她很迅速适应了四人间的住宿生活,虽然舍友性格各异,私人空间的隐秘性也被打破,但有种脚踏实地的安稳感。
期间蒋昱存给她办了单人间,拜托虞兰帮忙瞒天过海,康妙祎三两句话就诈得虞兰直接呈上聊天记录。
蒋昱存给虞兰发了张订单截图:求你件事。
虞兰:我也跟妙一提过,但她说不需要,我没招。
蒋昱存:她这个人软硬不吃,但软的硬的一起来就能搞定她。
虞兰:啥意思。
蒋昱存:我已经订了四个月的单间,拜托你把钥匙交她手上,再说服她?
虞兰:我试试。
住宿费都交了,康妙祎选择变通原则,提着箱子安心住进去。
晚上的第二节 自习过后,她自办公室问题目回来,碰见蒋昱存。
离上课还有五分钟,一班教室处在风口,走廊栏杆边站了一群人,在半明半暗的空气中聊天打闹。
他原本在教室写题,耳聪目明地察觉康妙祎经过,特意候在墙边等她,周围一群哥们儿在混扯,他面向走廊刷手机,时不时抬抬眼,看到人过来了,明目张胆凝视她。
周围的喧嚷气氛有那么一瞬陷入心照不宣的凝冻,又立马活泛过来,只有相熟的那几人,周持昇、赖濯铭自觉站远了些。
她抱着一叠习题册,隔了一步远,于他身侧站定,转身对着栏杆外的夜,还未开口,蒋昱存先截住她的话:“不许跟我讲谢谢。”
她慢慢说:“代表我下意识的礼貌而已。”
“代表你下意识跟我不熟。”
康妙祎点点头,一副受教的表情,把手里的习题册转交给他:“不客气,走了。”
他用眼神送了她一段路,拿着册子,掏出手机正要进班,陈临颢靠近观他神情:“人家跟你讲话你慌什么。”
“我慌什么了。”
“那好,重新问,你耳朵怎么红了。”
蒋昱存张张嘴,最终只是挑了下眉,不答。答不出来。
楼梯口,年级主任巡逻过来,老远就念:“扒栏杆边聊天的是不是嫌作业少了?”
一群人作鸟兽散。
校长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到现在还没烧完。新校长不喜欢讲话,只雷厉风行搞改革,重点整顿高三,一天到晚领着几个主任抓学生,谈恋爱的抓来,玩手机的抓来,课间老师巡查,晚寝宿管巡查。
康妙祎早上五点半就被小广播叫醒,洗漱、打扫卫生、上早自习,结束一整天的课和晚修,学到脑容量过载,回寝沾床就能睡着。
除了课间操跑步的十几分钟能恍然一瞥蒋昱存,其他时候差点要忘了这号人物,偶尔在课上走神之际想起他,男友之类的东西也会被当做干扰物从她脑子里扫走。
蒋昱存被她搞得心态有点崩,几次想见面,约人出来都被拒掉,合着跟康妙祎谈恋爱还得看她档期。
他觉得自己像是康妙祎养的一个洋葱,她心血来潮就来看看他长势如何,绝大部分时间,她将他丢在不知哪条水沟里,让他自娱自乐。
第37章 眼泪
宿舍水管里流的都是恒温水,康妙祎在水龙头口绑了洗脸巾过滤,过了半个月,湿巾都没怎么变黄,看来水质过关。
周末放假一天,她六点起床,半小时后到达图书馆,此前她没怎么来过馆内,偶尔借两本书,迟迟看不完,学业太紧,压根没有时间泡在课外书里。
现在图这里成了她的自习室,每周末放假的时间,她都来馆中写作业,学习氛围足,一楼还有咖啡屋,外间卖面包,饿了就餐也方便。
蒋昱存这次终于堵到人,昨晚在朋友新开的台球室玩到半夜,回家了还得预习大学课程,凌晨四点多才睡,早上九点不到就来图书馆逮人。
这楼有五层,他愣是一间一间逛,终于在三楼阅览室找见康妙祎。
天气渐暖,她穿一件明媚柔软的嫩黄色连帽开衫毛衣、做旧的直筒牛仔,绑个低马尾,撑着下巴,低头写卷。
身后书架上一排接一排的现当代文学书脊,鸳鸯蝴蝶派的才子佳人传,舒婷北岛的朦胧诗,她背靠婉约文章,静静待在桌边,也像一则绝对吸引他的文章。
蒋昱存拎着帆布背包,挨近,坐她对面,姿态淡定地瞧她。
两人最近算是陷入了心照不宣的冷战,康妙祎表现大度,不知是不是装的,反正抬头先问好。
“早上好。”四下无人,她的声音坦荡荡。
“哪好?”他心情挺坏。
于是康妙祎顺意祝他“早上坏。”
他轻嗤,落下眼光,翻出包里的笔记本电脑,亮屏,把为她量身打造的申本资料和自己的存款都亮给她看。
无所谓了,他早就露馅过快,展露出濒临失控的占有欲,这个国她是非出不可。
“又来。”康妙祎撑着脸扫视屏幕,再望他半晌,“上楼聊。”
远处还有几个学生,她盖上笔帽,书包留桌上。
蒋昱存跟她身后,两人乘电梯上了顶层图书室。
五楼作为多余的未定专区,书没装满,储物间也全上了锁,一般没人来。
二人站在休闲区的密封圆窗边,康妙祎两手扶在身后的桌沿,斟酌道:“我不去,确定以及肯定,原因其实跟你解释过。你别说,我先讲完。首先我对留学没兴趣,对你的包养或者说资助也没兴趣,总不能我还得解释没兴趣的原因吧?性格、原生家庭、人生经历、学习认知都是原因,那得写篇小论文了。我对自己的人生有规划,并且早就考虑得很清楚,不喜欢别人干涉。我会考上F大工科,大学搞点副业,凭自己的能力赚点钱,考研出来进大厂,也可能抡锤子搞科研,但最好做自由职业,我还想要多跟我妈待一起……总之,你在走一条特别好的路,我也要走我最想走的路,咱俩就各走各的,祝我们都前程似锦。”
蒋昱存面色渐冷,垂着眼,不看她:“然后呢,意思是咱俩谈异国恋。”
康妙祎对自己没信心,远距离恋爱在她这儿早晚都得完蛋,她犹豫几下,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其实,也可以先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