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宗彦送倚寒出门。
“今日多谢。”
倚寒意外看向他,能从他嘴里听到这几个字属实难得,但是她心里松了口气。
如此,应当是放下一些他的戒备心了。
倚寒颇有示好的意思:“日后兄长还有什么需要我帮的,尽管开口,倚寒不收诊费。”
她姿态都放到这儿了,一口一个兄长关系也撇的清,宁宗彦总不会还要伸手打她这笑脸人罢。
宁宗彦却想她这顺杆爬的本事倒是极好,谢归谢不代表可以允许她随意靠近。
他存了敲打的心思,说:“你既做了这二少夫人,日后便好好侍奉二弟,做好你的分内事。”
倚寒拨开脸上的发丝,听出了他敲打自己的意思,闻言乖顺低头:“兄长的教诲倚寒铭记于心。”
他不用担心,她会好好的、牢牢的记住,她毕生所求不过是希望她珍爱的夫君能活的久一些。
“你先走罢。”送至院门,宁宗彦便转身回了屋内。
倚寒没再耽搁,转身往兰苑去,一路上边走边盘算这下应该是可以开口了。
她刚刚走到院门,就听到里面传来高高低低熟悉的说话声。
倚寒一喜,提着裙摆往院中跑。
屋中坐着三人,除去崔衡之与裴氏还有一个矮瘦的小老头,头发灰白,神采奕奕,穿着棉布短打,笑呵呵的在椅子上坐着。
她眼神触及裴氏,脚步一顿:“见过母亲。”
裴氏对她的知礼还算满意:“衡之的养父来了,我便把人带过来了,本来想着叫这位崔先生安排在别处院子,但衡之一定要叫住兰苑,说以前就是这么住的。”
倚寒看向崔长富,见他神色如常,笑呵呵的模样。
崔衡之也笑了笑:“我以前与崔叔相依为命惯了,我日子所剩无几,所求不过是亲人都陪在身边。”
崔叔?倚寒微微蹙眉。
“我儿莫要这么说。”裴氏一听这话悲从心头来。
裴氏又与崔衡之说了些话后道:“听闻你祖母病了,我去瞧瞧你祖母,你们先说着话。”
裴氏离开后倚寒迟疑:”爹……”
“得了,以后就别叫我爹了,叫崔叔吧,这高门大宅的,隔墙有耳,我这身份怎好与宁国公平起平坐。”
崔衡之握紧被子:“不论如何,您永远是我爹,生恩养恩同样重要。”
“就是,崔叔,我好想您啊,您就随我们住着,日后我们都不分开了。”倚寒对着老头撒娇,崔叔笑呵呵,“好好好。”
他看向崔衡之,悄无声息拭掉溢出的泪水。
他妻子早早去世,死前还惦记着衡之,他得守着他,还要好好照顾他。
……
宁宗彦叫砚华去把前两日从宁绾玉给的药粉拿了过来,亲手用温水调制糊状。
药糊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他把此物覆盖在老夫人疼痛之地。
过了一会儿老夫人喟叹:“这药竟有发热之效,确实舒服不少。”
“祖母喜欢便好。”
殷老夫人抬头看着自己长孙,骄傲之心满溢:“你素来孝顺,你母亲近来如何?”
“牢祖母惦记,她一切都好,她这两日忙着替我择侯府宅邸。”
老夫人一愣,忽而想起了裴氏的话。
她迟疑道:“你即便成婚也可住在公府,这儿就是你的家,何必另择宅邸,空落落的,住在这儿一家人团圆不好吗?”
宁宗彦语气和缓:“哪有一府二爵的,母亲也是希望我能有自己的侯府,日后府上交由主母操持,祖母放心,到时候我还可以携妻子时常来看您,亦或是在公府短住。”
殷老夫人叹气:“你年轻就得官家倚重是好事。”
“还有一事祖母要与你说。”
“祖母您说。”
“宗迟好不容易被寻了回来,可叹命运多舛,时日无多,他身子弱,已无法与冯氏诞育子嗣,祖母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帮一帮冯氏。”
她说的很含蓄,但是她知道长孙肯定会懂。
宁宗彦神色陡然阴沉,豁然抬头:“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帮一帮冯氏。”
殷老夫人只得说的再明白一些:“自古有一子兼祧两房香火,你给冯氏留个孩子,记在宗迟的名下,可好?”
宁宗彦瞳孔骤然紧缩,厉声呵斥:“胡闹,她是我弟媳。”
“宗彦,祖母对裴氏有愧,当年若非……宗迟也不会被人掳走,只是留个血脉而已,并不会影响你的婚事……”殷老夫人继续劝。
还没说完,宁宗彦抬手断然阻止:“祖母,二弟还活着你们便筹谋这种荒唐事,你们、你们叫二弟作何想,我们兄弟日后如何相处,此事绝无可能。”
他言罢便往外走,还未出门,他停住了脚步,回头时脸色阴寒:“此事,冯氏也知道?”
思及她这些时日宛如苍蝇般的阴魂不散,宁宗彦顿时作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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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关于岐黄之术的内容都是查资料的。
火针疼的呀[爆哭][爆哭](惊恐)
男主现在:作呕作呕
男主以后:脸略疼……
第8章
老夫人斟酌着说:“应该是知道的。”
这么重要的事裴氏应当是已经过问了冯氏的意思,得了准允才过来与自己说的。
“你也别怪她,你好好考虑,至于宗迟,你不必担心,冯氏与裴氏会说服他的。”
她也能理解长孙的抗拒,毕竟冯氏确实不是个安分的,光凭她及笄抛家弃母随男人一走三年就不体面的厉害。
若不是宗迟身子不好,不愿再起风波折腾,此女是断不能做正妻的。
且眼下除了冯氏,谁愿意为一个将死之人诞育子嗣呢。
“此事绝无可能。”宁宗彦撂下话便离开了。
兰苑中,崔叔来后一直在乐呵呵的说些话逗崔衡之,直到他累的撑不住了睡了过去。
崔叔方出了屋,坐在倚寒对面:“怎么样?这临安城可有寻到救命的法子?”
倚寒垂头:“还未,但是我不会放弃的。”
“别逼自己太紧,你也要注意身子。”
倚寒嗯了一声,转而同他说起了宁宗彦的腿:“衡之好歹是他弟弟,是血脉相连的血亲,他竟如此藏私。”
崔叔听完后沉思半响:“你的眼神,我信,但像他们这种做将军要征战杀人的,到处都是敌人,自己的软肋绝对不能暴露,一旦暴露那敌人便会想尽办法攻击。”
“即便你去试探,他八成也不会对你说。”
倚寒怔了怔,低下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崔叔,我等不了了,衡之也等不了了,我真的、真的没办法看着他死。”
崔叔叹了口气,三年前衡之把这姑娘带回来时他就知道这是个犟种,认定了的事绝不回头。
非得撞得头破血流才肯停。
但她心是极善,这三年,他也是把她当女儿对待。
“二少夫人。”婢女站在院门口遥遥喊,倚寒不喜欢有下人伺候,他们便只过来传个话。
“门房说有一位妇人要见您,说姓梅。”
倚寒豁然起身,梅?是她母亲。
城中醉兴楼,倚寒倒了一盏茶推到了对面的美妇面前,妇人瞧着也就三十来岁,面容与倚寒有五分像。
她正眉眼沉沉地盯着倚寒:“你还知道回来,一声不吭走三年,我还以为你死外面了。”
“没死,活的好好的,让母亲失望了。”倚寒淡淡道。
梅虞气不打一处来,满眸皆是失望之色:“你怎么越发顽劣,比之你堂姐堂兄都差了不知道多少,你还敢私嫁给旁人,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不孝女,若是知道会这样,当初我不如过继你堂哥。”
“我怎么就差了?”梅虞刚说完,倚寒就反驳她,眉眼皆是不理解。
“你未曾问过我,便知我差了?母亲,为何你总是相信别人的话,却不曾信我。”
梅虞冷笑:“我信你什么?信你你自幼顽劣,谎话频出?还是信你厌恶岐黄,不学无术。”
倚寒闻言视线移开:“既如此,母亲还寻我做什么,为的就是过来骂我一顿?”
梅虞噎了噎:“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倒是想来问问你你三年前为何离开,你就那么狠心?”
倚寒不自觉蜷了蜷手心:“是女儿的错,母亲可否能容女儿回府见一见祖父。”
她不想再与梅虞纠结这些了,往事一团乱麻,哪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她现在只想见祖父。
“你祖父中风在床,难为你还算有点孝心,此事我得与你二叔三叔商议,若他们同意,你才能见。”
倚寒叹气,按照二叔三叔的性子,焉能轻松放她进门。
“听闻你嫁的夫君是国公府的嫡子?”梅虞问起此事脸色好了不少。
“他病了,这次就不能叫母亲见他了。”倚寒听出她的意思了,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