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我就不回去了。”突兀的男声叫住国公爷。
“好,你去罢。”国公爷显然习以为常。
宁宗彦马都没下直接调转马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砚华留下牵着马车去马厩,倚寒叫住他:“砚侍从。”
“二少夫人。”砚华停脚,眼神疑惑。
“不知砚侍从可否多留一会儿,今日阴天雨意绵绵,想来兄长小腿不适,我有些药粉,回去活了温水敷于腿上,可缓解些。”
砚华瞪圆了眼,二少夫人竟然知道。
他木愣愣的应了声,倚寒笑了笑便转身回了兰苑,同崔叔打了声招呼后便包了些药粉,提着去给了在角门处等候的砚华。
“多谢二少夫人。”砚华局促道。
“无妨,医者仁心,总是瞧不过眼,更遑论他是二爷的长兄,便也是我的长兄。”
砚华鞠了一躬后冒雨离开了。
倚寒唇角的笑意消失了,沉默撑着伞回了兰苑。
……
“怀修?怀修?”
宁宗彦回过神来,看向一旁的妇人:“怎么了?母亲?”
被唤作母亲的妇人坐在上首浑身珠光宝气,金银发冠层叠拥簇在发髻上,耳珰是一对儿莲花状,氅衣的边缘皆用珍珠织绣,眉眼大气,雍容华贵。
“我方才说的这几家姑娘你可有中意的?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是尽快成婚,莫要再拖延了。”
宁宗彦淡淡道:“此次金陵一战虽大捷,西部战线虽然稳住了,可夷部仍旧蠢蠢欲动,儿迟早还会回西北,生死未知,城邦未曾收复,儿没心思考虑成婚。”
栗阳长公主仍然不死心,旁边的驸马安抚了一遭:“怀修志在征战四方,你就别操心了。”
安抚好长公主后宁宗彦往自己屋子走去,驸马叫住了他:“怀修。”
“义父。”
驸马走过来与他并肩走:“你即便打算再回西北,丞相未必会让你去。”
当今圣上软弱不堪,朝中政务全依赖丞相韩忌,极为信任,也就导致韩忌建立起了以他为首的政团,只手遮天,行事霸道。
宁宗彦与他不对付,上朝时便针锋相对,武将本就受朝臣打压,当年宁宗彦一意孤行弃文从武与韩忌作对便注定了前路难行。
“即便难,我也得去,劳烦义父安抚好母亲,希望平静的时日久些。”
“何谈劳烦,我应该做的罢。”驸马眸光闪烁,拍了拍他的肩膀。
宁宗彦回了屋子,刚打开门便见桌子上放着一个纸包,他凑近了闻,一股浓重的药味儿并着淡淡的香气倾袭而来。
他脸色微变:“砚华。”
砚华咬着饼子跳下了屋顶:“侯爷。”
“谁的?”他拿着药包问。
“这是二少夫人专门给您的药粉,说什么今日阴雨天,容易腿疼。”
“扔了。”他冷冷扔回了砚华怀中。
砚华瞪圆了眼:“侯爷,这不好吧,哎呀,您别闹脾气啊,属下知道您不喜旁人过多关心您的腿,可您要是想届时返回西北,还是趁着在临安时好好诊治。”
砚华随他上阵杀敌,虽是下属,但也有深厚的战场情谊,他忧心忡忡的劝着他。
“您若是不好好治腿,属下只好告诉长公主了。”
宁宗彦额角青筋跳了跳,末了沉沉叹气:“拿进来罢。”
砚华闻言颠颠的进来屋,嘴里念叨:“先试试有没有用……”
宁宗彦忍着抗拒让砚华给他贴上了药,那股香气似乎始终若隐若现,他问:“你闻到什么香味儿了?”
砚华嗅了嗅鼻子:“没有啊。”
难道是自己味觉出毛病了?宁宗彦凝视着了发绿的腿沉思。
思及白日在宝华寺的那事,他又觉耻辱。
……
接连几日的阴雨天过去了,天际终于阴云四散,澄澈的天际蔚蓝一片,鼻腔内全是雨后清新的味道。
倚寒拿了药材往出晒,崔叔帮着她一起。
“二嫂。”
倚寒倏然抬头,发觉是三爷:“三弟?可是有事?”
宁宗元看着院中被日光笼罩的妇人,好似有一层朦胧的光晕,她眉眼如画、楚楚动人,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我……”
宁宗元素来能言善辩的嘴有些穷词:“我来瞧瞧二哥。”
实际崔氏与薛氏并不想叫他往兰苑跑,因着那事,二人明面上的关系最好撇得干干净净,免得被拿捏住话柄。
“衡之现下睡着了,他身子不太好,一日中醒着的时辰比较少,三弟不妨午膳后再来?”
宁宗彦不敢瞧着她,脸又红了:“嗯,好。”
倚寒对他的古怪反应倒是没有注意到,只是想着大约是老夫人叮嘱了各房,这两日来问候的人确实多了起来。
但她多半会打发走,崔衡之精神不济,没有那么多心力应付来人。
宁宗元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他低着头匆匆回院子,宁宗彦恰好回府,视线一瞥,凝了过去。
少年的脸红是最好的说明,再看他来的方向……
宁宗彦脸色阴沉,暗自冷笑,转身去了老夫人那儿。
午后,宁宗元倒是没来,裴氏反而把她叫了过去。
“母亲?”倚寒进来院子,看着满院奇奇怪怪的东西,裴氏转身,“你来了,你过来。”
她拉着倚寒走到桌前:“这是我四处求拜道长得来的符箓,人家说烧了后泡在水中,须得以日夜相对之人的血滴入水中,混合着符箓水喝下去,便能医治百病。”
倚寒秀眉轻拧,看着裴氏期冀的神色直接拒绝:“母亲,我便是大夫,这些怪力乱神之说不可相信,您被骗了。”
裴氏当即冷下了脸:“住口,不可不敬,你莫不是不想衡之病好。
倚寒头痛不已:“我并非这个意思。”
“那便放血,管不管用总得一试。”
“不行,衡之本身身体不好,这种符水本就是不可入口之物,轻则喝了腹泻生病,重则高热昏迷。”
裴氏似有些魔怔,对她的忤逆有些愠怒,现在就已经开始忤逆,那日后如何能听话诞育子嗣,裴氏也是在试探她的服从。
“来人,把少夫人摁住。”
倚寒震惊了一瞬,当即转身便跑,婆子婢女们围了上来,但倚寒瞧着瘦弱,力气倒是不小,竟真的叫她闯了出去。
裴氏脸色阴鸷,满心皆是盘算,固执的掌控欲初初露出端倪。
这个国公府,这一方内宅天地,是她说了算,冯氏进了这公府,哪有轻易便说不的权利。
倚寒匆匆提着裙摆往外跑,她想跑去老夫人住的地方,求老夫人为她做主。
谁知拐角处没有瞧见,直直撞人来人怀中,她下意识抬头,对上了宁宗彦的视线,倚寒当即抓住了他的袖子。
宁宗彦蹙眉瞧着毫无形象扑入他怀中的冯氏,柔软的身躯贴了一瞬。 他本该干脆甩开,奈何冯氏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子,柔声音颤抖:“兄长,救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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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宁宗彦听到这话时眉宇紧了紧,当即冷下了脸色,无关其他,只是因为有人竟敢在公府行凶。
不远处的婆子与婢女瞧见来人,吓得都不敢靠近,面面相觑。
“滚过来。”宁宗彦一声冷喝,吓得几人低着头匆匆跑了过来。
“侯爷。”婆子战战兢兢。
倚寒躲入宁宗彦身后,震颤跳动的心神犹有余悸,她没想到裴氏竟如此逼迫她。
莫不是走火入魔了?
“为何抓二少夫人。”
凌霄侯素以治军严苛出名,玉麟军上下无一人敢挑战主帅的威严,这也是为何倚寒见他总是一股罗刹气息。
当然她也承认,当年倾心于他很大缘由是因为脸,当年只闻凌霄侯少年威名,却不知是宁国公府长子,更没想到就这么巧,她夫君亦是国公府之子。
了解他后倚寒只能庆幸当年他拒绝了自己,人不可貌相,这般脾性,绝非她所喜爱。
婆子低着头不敢隐瞒,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遭。
“胡闹,这等荒唐无稽之谈、怪力乱神也值得拿二弟的性命尝试?”
凌霄侯刚峻威严,他一身鹤灰色直裰,高大的身影极为有压迫感,凌厉的眉骨紧拧,似是气急了,声音不自觉浑厚了起来。
当然他也知是裴氏搞出来的鬼,宁宗彦便转身道:“你先回去,裴夫人那儿我去一遭。”
“是,多谢兄长。”妇人似乎还没从惊醒中回过儿,垂眸低声应下,二人离得有些近,宁宗彦可以瞧见她鼻梁上的一颗小痣。
他收回了目光,转身随婆子们离开。
裴氏正在院子里踱步,杨嬷嬷劝她宽慰心思。
“这丫头瞧着虚软瘦弱,竟是个烈性子,来柔的那一套不一定管用,想说服她为衡之留下遗腹子,还真不一定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