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的一声。
大雨骤降。
庞大可怖的力量以她为原点瞬间爆发，强大的压迫力将周遭的一切都压得碎成了一片又一片，也压得所有恶魔们倒伏了下去。
阿格拉娅拉着西娅跌坐在地上，心有余悸。
镜子的碎片顺着这股力量四散而落，像是下了一场波光粼粼的雨，冷厉中带着一股惊心动魄的美丽。
她们却毫发无损。
阿格拉娅凝视着头顶上一层牢不可摧的淡色光晕，相比可怕的暴雨，它们是那样的顽强坚韧，犹如在大地中顽强挺立的草木。
永远向生。
站在她们面前的神明微微侧过脸来，唇角露出了一抹浅淡的微笑，祂的双手微微合拢，她们感觉自己的身体一下子轻了起来，世界天翻地覆。
西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来到了祂的掌心，天蓝色的眼睛一闪一闪，像是世间最光耀的蓝宝石。
“夜弥丝……女神冕下……”
她莫名地想起了当时向夜之女神认真祈祷的自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笑容天真而又美好。
热泪盈眶。
“我唯一的神……”
她从未质疑过自己的信仰，哪怕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然改变，哪怕历经世俗变化，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否认——我曾是你最衷心的信徒。
信徒。
阿格拉娅低声呢喃着这个简短的词汇，她自认为恶魔们永远不会有信仰，她是一域之主，是历经生死的大恶魔，是忠诚于魔神冕下的下属，却唯独不会是信徒。
可这一刻，她竟怦然心动。
阿格拉娅朝身后看去，那群跟随着她们来到此地的恶魔们俨然眼中是和她一样的情绪，如果这就是神。
那么信仰祂有何不可呢。
尽管她知道夜弥丝已经不需要信仰了，可信仰是她自己的事，她只管信仰，无需神来承担。
阿格拉娅放松了下来。
她们正处于夜弥丝的掌心，一个距离权柄绽放最近的地方，这里是最好的观战地点，亦是最危险的地方。
收获与风险总是同在。
她无声地朝夜弥丝笑了笑，仔细地打量起了权柄具现出来的花，以及对面碎成上千万片的破烂镜子。
它愕然地待立在原地，身体裂隙的阴影与光辉共同颤动。
如果不是知道它原身是弗拉加，阿格拉娅真的会毫不犹豫地笑出声来，可惜如今她也只有叹惋了。
夜弥丝接受到了她们示意自己无事的微笑，提起的心放了下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大胆的尝试。
在她的眼里，此时的西娅和阿格拉娅她们就像是一朵朵洁白的小花，脆弱的花骨朵在风雨中轻颤，透露出需要保护的意味，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坚强。
后面的一些恶魔们则是顺带的，总不能放着他们不管吧，好歹也是拿着性命自愿跟她们一起来的。
她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们眼中迸发的光彩。
夜弥丝只是笑着看了一眼，却并不会回应他们几分，对她而言，信仰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她也亦不再会亲自回应每一个信徒。
她不是人类的神明，自然也不会是恶魔的神明。
不过说到这里，乌若涅尔才是深渊的神明呢，他都不怎么回应他们，相反脾气暴躁到恶魔们惧怕祂。
想到他那糟糕的信徒关系，夜弥丝轻笑了几声，眼里涌上了些许忧虑，也不知道他目前怎么样了。
吊坠没有一丝动静。
眼前的“镜子”却好似已经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开始呼唤它被打落的所有碎片，碎片们颤动着飞到了半空，旋转了起来。
折射出的光芒迅速交织在了一起，好似形成了一大片的镜面空间，诡异莫测的法则环绕在它们的身上，令人心悸。
与此同时，光和迷惑的力量从镜子的身上衰减了下去。
夜弥丝神色严肃了起来。
两种截然不同的法则对抗到一起，若是不能强硬地压倒对方，那么她即将面对的就是长久的拉锯战，或者是两败俱伤。
她丝毫不犹豫，打算强行越过新生权柄的上限，即便自己也要承担反噬的结果。
就在这时，吊坠轻柔地晃动了几下。
乌若涅尔一睁眼，就猝不及防地面对了大招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他来不及思考，声音冷静且果断：“夜弥丝，先把我丢出去。”
夜弥丝还未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欣喜，心中蔓延的情绪就一点点冷却失温，她一把扯出了脖子上的吊坠，眼里含着一层薄薄的怒火：“你说什么？”
“乌若涅尔，你再说一遍。”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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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若涅尔愣了一瞬，颇为懊恼，他迅速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尽量以不带有任何个人色彩的语气，平稳地说出了自己那一瞬间的想法。
彼时镜面碎片的寒芒已迫至眼睫。
夜弥丝的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恐惧，她一手捏着鲜红的吊坠，另一只手抵在胸前，做出了抵御的姿态。
她不是不信任乌若涅尔。
只是她需要知道理由，需要有自己判断的权利，而不是只能做一味的顺从之举。对她而言，这远远比所谓的生死安危更为重要，
“夜弥丝，我在你的身边只会吸引到它最大的注意力，它想吞噬我的权柄，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对你进行攻击。把我丢出去，可以转移它的视线。”
那将是一个完美的时机。
夜弥丝也认可这一点。
乌若涅尔的权柄对它而言无亚于昏黄中最亮的一盏灯，对于意图扑火的飞蛾来说，他们的属性才是最相匹配的。
但她无法接受。
她不知道乌若涅尔是否能承受那一瞬间的痛苦，若是吊坠就此碎裂，他还能安然无恙么。
夜弥丝在这一刻意识到，她比自己心中想象的还要在乎他，乌若涅尔和跟随在她身边的恶魔们还是不一样的。
她喜爱于他。
乌若涅尔难以自控地弯了唇角，声音又轻又柔：“夜弥丝，你可以永远信我。”
他不会有事。
相比于两败俱伤，他更愿意看见一击必杀的结局，在此之外他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地走下去。
他还期待着看见夜弥丝走出深渊的那一天。
乌若涅尔的话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耳朵里，却像是携带了千斤的重量，夜弥丝感觉自己的心怦怦跳了起来。
“好。”她简短答道。
鲜红的吊坠在那一瞬间脱手而出，承载着他们共同倾覆的信任，带着自己的使命重重坠到了地面之上。
夜弥丝倏地全身绷紧。
无论是为执意以自己为诱饵的乌若涅尔，还是期待着那个至关重要的时刻，她都不自觉紧张了起来。
手心隐隐润出了细汗。
“镜子”的寒光骤停，它迷惑地在他们中间徘徊了几下，旋即毫不犹豫地扑向了地面上的东西。
一个蜂蜜蛋糕和一个普通的蛋糕。
它还是能分别出来的，只要吃掉了那个可口的蜂蜜蛋糕，剩下的无论是蛋糕还是恶魔，通通都逃不过它的手掌心。
夜弥丝无声地抬起了手，做出了一个射箭的动作。
镜子扑向吊坠。
她盯着镜子，箭矢在手中凝聚了出来，尾羽闪耀着璀璨的金光。
就是现在。
乌若涅尔在心里想到，夜弥丝也早已等候多时，猛地放开了弓弦，神力凝聚而成的箭刃如流星般射出。
“咔嚓”几声轻响。
所有人的面前都爆发出了一阵耀眼到极致的金光，刺激得他们眼角不得不落下泪来，同时一股莫名的威压降临在了他们的头顶。
权柄正在析出。
夜弥丝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轻轻握住了镜子所剩的最后一缕核心碎片，其余的都在那股暖阳般的光芒中无声消融了。
它奄奄一息却不停挣扎。
阿格拉娅和西娅早就忍不住了，强行睁开了自己刺痛的双眼，透过她的掌心缝隙朝着这个被迫显形的权柄望去。
它的本身是如此美丽而耀眼。
掌握它就代表自己拥有了一份至高无上的力量，难怪世间生灵对它是多么的趋之若鹜，恨不得将它占为己有。
夜弥丝将手抬近了一点。
她不着急与融合权柄，而是在地上逡巡起吊坠的影子，城堡里的设施经历过了神力的多次爆发，就像是被暴风狂雨洗礼了好几遍一样。
灰尘弥漫。
即便如此，鲜红的吊坠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也应是无比夺目才对，夜弥丝一寸寸地扫过所有的地面。
……没有。
怎么可能会没有？
她心里不由地慌了起来，出声唤他的名字，然而城堡里如水般的寂静，没有出现那个她想要听见的声音。
阿格拉娅和西娅被惊醒，目光艰难地从具现的权柄上挪了开来，心里一阵一阵的后怕，索性她们便不再观察它，而是一同将视线放在了狼藉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