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格拉娅的目光一转，眼角似乎瞥见了一个闪着微光的东西，她犹豫了几下，叹气：“夜弥丝……你看这里。”
白布的一角沾染着灰尘，松松拢拢地搭在了一块鲜红色的“石头”上面，如果不是很仔细地察看，估计也很难发现它的踪影。
可……石头是碎的。
夜弥丝呆在原地，她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清它原本的模样，或者说她心里隐隐已经有了一个想法，只是不愿相信。
她极力镇定，捡起了红色的小石子。
“乌若涅尔……”
夜弥丝勉强弯起了眉眼，目光来来回回地在它身上打转，一遍一遍地呼唤着它。半响，她垂下了眼睫，捏着它的指尖隐隐发白，低低道：“乌若涅尔，你骗我。”
骗子。
明明说自己不会有事的。
蓦然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运转起了身体内的神力。
她和乌若涅尔签订了灵魂契约。
如果他陨落了，夜弥丝一定是最先知道，她的灵魂并未出现什么异动，那么乌若涅尔也就一定还存活于世。
或许他是再度陷入了沉睡，只是来不及告诉她而已。
夜弥丝安慰着自己，心里却久久难以平静，指尖传来了一些微弱的触感，她低头望去。
西娅轻轻地叹了一声，将双手捧了起来，夜弥丝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另一块碎裂的吊坠，正是自己手中的另一半。
“别担心，夜弥丝。”
灵魂契约在深渊也是一种极为不讲理的东西，但对于西娅而言，却无异于是一针强心剂，它至少还让尤利西斯能以灵魂的形态陪伴在她的身边。
她相信乌若涅尔也是一样的。
夜弥丝轻轻地将两片吊坠合了起来，它们很快就光洁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她凝视了一会儿，将它紧紧地纳入了掌心。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了新得到的权柄之上。
它似乎知道自己已经插翅难飞，不再进行一些无谓的挣扎了，而是垂头丧气地被悬在了半空之中，缩成了一个小光球的模样。
夜弥丝仔细打量着它，渐渐地皱起了眉，她察觉到了自己正在被另一股视线打量，眼前的光球安安静静，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就像是一个死物。
她抿唇，手轻巧地压住了光球。
夜弥丝决定剥离权柄。
就在这时，小光球惊叫了起来，摇摇晃晃地避开了她的手：“等等！等等！先别那么着急嘛，我知道很多东西的，也能为你所用！”
夜弥丝停了下来，内心思量。拟人化的权柄，可真是怪少见的。
她稍微放开了一点对它的限制。
光球松了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到了半空，语气恶劣：“想的美，就凭你们也想掌控我，做梦去吧。”
凭什么权柄就只能被掌控。
它好不容易才骗到一个恶魔心甘情愿地把理智交给自己，才不要这么快就屈居于人下呢。
夜弥丝笑了笑，一把攥住了它。
光球惊慌失措，一下子哑了口，好半响，呐呐道：“那个、那个……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放过我吧。”
它本来也不想说的。
可惜夜弥丝不为其所动，它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又差了几分，最后竟是威胁道：“你杀了我，他也不会好过。”
夜弥丝抬眸，琥珀色的瞳孔中冷意森然，她不作声，下手干脆利落。
眼见着权柄被一点点从自己身上分离了出去，光球急骤缩小，终是忍不住地哀嚎，向她求饶。
“我说！我说！他在……”
夜弥丝果断地抹除了它的意志。
良久，她轻轻地笑了起来，注视着仅剩一点残骸的它，眉眼温柔：“威胁我，没有用的。”
她最恨威胁。
何况她已经猜到乌若涅尔会在哪里了，她并需要一个所谓的权柄意志在胡言乱语。权柄这种东西，还是保持合适的沉默吧。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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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的神力在体内沸腾。
夜弥丝手指微动将自己的权柄彻底唤醒，柔软的花苞略微张开，花瓣颤动着隐隐兴奋，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毫不犹豫地吞噬起那些外来的规则。
它们完全摒弃了自己所谓的柔弱外表，展现出了所有法则本身自带的残酷性质。
阿格拉娅和西娅早就在它们厮杀的那一刻被夜弥丝从手中轻放了下去，即便如此，她们也依稀能感受到那股灵魂都在疯狂颤栗的恐惧感。
这就是权柄完全苏醒时的状态么。
不同于魔力、不同于恶魔们的种族天赋，这是一种超然的、几乎可以颠覆世界的力量，这是真正的属于神的领域。
夜弥丝察觉到了自己权柄的力量在增强，或者说已经跃升到了一个新的位阶。她甚至有所预感，如果再让她重来一次救下西娅的举措，她可以毫不费力、轻轻松松地完成。
只需要一句话。
而这仅仅只是吞噬了一份新的权柄。
她的思绪停顿了一瞬，既然深渊也不是不能使用权柄，那么按照当年旧神们的贪婪和强大，祂们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退出这个世界？！
夜弥丝凝视着眼前只剩下半截的权柄，想起乌若涅尔告诉她的关于旧神们被迫离开这个世界的真实原因。
深渊的出现只是一部分因素。
真正重要的是乌若涅尔的权柄可以实实在在的威胁到旧神，毕竟权柄中最诡异莫测的两种便是命运和时空。
不仅没办法持续不断的收割信仰，还要时时刻刻的考虑生命的威胁，不差这一个世界的旧神们也只能勉为其难地退让了一步。
于是祂们想出了一个让羊毛出现在羊身上的好办法——造神。
普通人类没办法适应权柄，那就把权柄伪装成神格，再以他们的躯体为神之容器，不就行了吗。
人类的意志弱小而又强大。
旧神们认为他们终会成为自己收割信仰的傀儡，世界意志却坚信自己亲手挑选的人能够背负起重任。
所以在命运的注视下，人之子们诞生了。
“真是一个疯狂的赌局。”
想到这里，夜弥丝微微叹了一口气，其实她觉得乌若涅尔也不例外，他甚至比世界意志还要疯狂。
“就这么相信我吗？”她轻声问道。
可对于旧神们而言，她也不过是一个意外诞生的试验品罢了，也许在祂们眼里同傀儡没什么区别。
夜弥丝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担起一个世界的命运，可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她想活着，除了孤掷一注地走下去，别无方法。
她已经知道剩下的这个权柄的名称了。
[镜域]
连通虚幻和真实的界域，你也许将会去到任何一个时空，里面所发生的一切可以成真，亦全为虚假。
夜弥丝把自己获取到的信息以一种平稳的语调讲诉了出来，在她看来没有一个地方能比这里更可以说的上是机遇了。
西娅沉思了片刻，眼睛亮了起来：“什么都可以改变吗？”
阿格拉娅瞥了她一眼，哼笑道：“万千时空，过去和未来都有可能，你能确定你改掉的命运就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么。”
“它也不过是一面镜子。”
如果什么都可以改变，或许最高兴的就不是西娅了。
阿格拉娅微微叹息了一声，语气逐渐变得严肃，这个时候的她比之前看起来正经了许多：“夜弥丝，你要进去找他么？”
她无比确信。
乌若涅尔所在的地方一定会是深渊最低层。
[镜域]将他拉坠进去并不是无端放矢，它清楚深渊意志所在之处皆为真实，那是权柄最初的诞生之地，亦是最好的夺取之地。
它的意志被抹除，权柄互相吞噬融合的本能却不会那么容易消失。
“那个地方会很危险。”
尤其是可能要面对失控的……乌若涅尔。
夜弥丝的脚步并没有停止，她闻言也只是回眸，淡淡微笑道：“不是去找他。”
“那也不过是我的必经之地，仅此而已。”
乌若涅尔信任她。
她也不介意多把自己的信任分给他一点，不过乌若涅尔还是需要给她一个解释……比如他是怎么信誓旦旦地说出自己不会有事的这句话的。
真是想想就很生气。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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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吞噬了她的躯体。
西娅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旋即也毫不犹豫地追寻着那飘摇的衣摆坠落了下去，身后各式各样的惊呼都化作了呼啸在脸颊边缘的大风。
风止静。
夜弥丝徐徐睁开了双眼，她独身一人站在如同木偶般的人群之中。她一动，世界开始喧嚣。
这里明亮的简直就像是天堂。
无数精美的镜子悬于半空中，它们反折出来的光在那些波光粼粼的镜面中旋转、跳跃，亲柔地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