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比伦，据我所知这片海域上有着数不清的海盗团，光是以残忍出名的就有四五个。那么十几年来一直在这片海域上安然无恙的你，究竟在其中处于什么位置呢。”
“你可以告诉我吗？”西娅笑意盈盈地问道。
正如他所想那样，她们遇上亚比伦这只船队从来都不是巧合，而是精心制造的偶遇，西娅从不做无准备之事。
夜弥丝对抗神明。
西娅就愿为她将大陆上所有来自于人类的威胁全部清除，如果海盗团不能全部归拢于她的手中，那么迎接他们的就是彻头彻尾的暴风雨。
亚比伦只默了一瞬，就彻底屈服了。
他将各大海盗团之间的利益、关系、以及各种防御图、分布图娓娓道来。
西娅听了听，似笑非笑：“你知道还挺清楚的，倒也不必这般掺水，又不会杀你。”她不是傻瓜，哪部分是真，哪部分是假，她还是听得出来的，更何况她也有自己的渠道。
亚比伦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那么快就被道破了，他尴尬地笑了一声，连忙将之前话语中有错漏的地方改了过来。
“现在能告诉我那一位是谁么？”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西娅摇了摇头，语气严肃：“你不必知道。只需保持敬畏，保持平常心，即可。”
亚比伦恍然大悟，估计那一位就是某些不可言说的存在了，敬畏他明白，只是平常心他有点不太懂。
他这么想便也这么问了。
西娅轻抿了下唇，神色有些复杂，说出来的那一瞬间却感到如释重负，“因为——神不需要信仰。”
亚比伦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西娅没有解释，只是弯起了唇，轻声道：“你知道什么叫魔力吗？”
……他想这个世界真的要疯了。
*
与此同时，正好与夜弥丝狭路相逢的两位神祇也感觉自己要疯了。
天空之神和海洋之神怎么也没想到夜弥丝会先来找祂们，毕竟祂们之前一直信誓旦旦地认为夜弥丝会先去找光明神。
祂们四处逃窜。
夜弥丝慢悠悠地跟在祂们身后，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规则之链，只是她每走一步，祂们之间的距离就大大缩短。
东躲西藏了好一阵以后，海洋之神率先熬不住了，祂与天空之神对视一眼后，双方都心有灵犀地狠狠推了对方一把，旋即马不停蹄地朝相反的方向跑路。
夜弥丝看见这一幕，缓缓笑了起来，该说不愧是旧神们吗。
她若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停在原地。那两位神祇见状跑得更快了，如果之前没见过夜弥丝，祂们还能畅想一下真神的位置，可现在仅仅一面，祂们就清楚地知道自己会死。
天地在一瞬间静了下来。
神力汇聚成网，锁链化为囚笼，镰刀悬于脖颈，天空之神绝望地被拉了回去，另一边赫然就是身形狼狈的海洋之神。
“我可以把风暴权柄交还给你，饶我一条生路。”海洋之神当机立断地求饶了，压下了眼中的不甘心和恶意。
夜弥丝轻笑：“谁说我的目标是风暴权柄。”
她可从来没想过轻易放走祂们。
“你们把这里搅得乱七八糟、乌烟瘴气，我作为家里的主人还不能踩死几只讨厌的蟑螂么。”
海洋之神猛地抬头：“你不怕引起众愤么？要知道降临在此的可不止我们这些旧神。”
更何况祂们之中还有更强的存在。
天空之神转了转眼珠子，也忙不迭道：“你现在也需要助力吧，我们可以……”
话语还未落下，镰刀重重斩落。
头颅落地。
“聒噪。”夜弥丝轻轻摔落了镰刀上的血迹，神色淡淡。
她立在半空，静静地遥望着因塞海湾的中心域，直到无数窥探的目光悄然落下，她终于动了起来。
“去吧。”
她语气含笑，链条清响，要的就是一个震慑。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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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滔天，狂风作响，绵延在万里海域上的银白雷霆张嘴怒吼，慷慨激昂的歌声飘荡在海岸连绵不绝。
目之所及，旌旗猎猎。
西娅凝视着那些在风中飘扬的骷髅旗帜，以及即将停泊在她们面前的寓意着死神来临的黑色巨船。她转过头，眼瞳深邃，犹如静谧在幽蓝海底的无数漩涡。
“亚比伦，该到我们上场了。”
被她直勾勾注视着的亚比伦微微点头，抬手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着，脚步稳健地向那嗖巨船走去，除了他的手微微发抖，任是谁都没能看出他由衷而生的恐惧与兴奋。
索兰们如幽影般跟随在两侧。
甲板上的水手们纷纷僵硬着身体分开道路，亚比伦膝盖一抬，终于他登上了那嗖巨大的钢铁猛兽，沉重的心理压力让他手心微微出汗。
眼前站在人群后方的正是那位在海盗之中亦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显而易见，那位大人物的目光并不在他的身上，亚比伦张了张嘴，被他毫不留情地打断，“不相干的人还是别说话了，免得今晚又得加上一条舌头做下酒菜。”
身为在腥风血雨中厮杀了几十年的海盗，能成为海域中家喻户晓的风暴死神，即便亚历克斯的鬓发已经霜白，他也依旧精神矍铄，目光如鹰隼般凶悍。
亚比伦神色微黯，向后退去。
西娅眯了眯眼，轻飘飘地放开了他的手肘，脚步微错，身体自然而然地向前。仅一瞬间，身边的人就被死死地捆住，吊在了桅杆上方。
她拍了拍手掌，似笑非笑:“既然连自己的子嗣都可以被称作不相干之人，那似乎带他来也没有什么用了呢，不如丢入海中喂鱼。”
亚比伦在半空中晃了晃，眼中透露出清澈的迷茫，直到海浪一遍遍拍打他的脸庞，那发热的脑子才微微清醒。
他想起了之前的那一番话……可真是恶魔一般的话语，他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祖父。”
亚历克斯沉下了脸，不再说话。
西娅的笑容真切了几分，“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么，伟大的死神阁下？”说到“死神”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些许玩味。
亚历克斯的眉头皱紧，脸上似是有些纠结，过了半响，他道:“亚比伦，要不你还是去海里喂鲨鱼吧。”
他闭了闭眼，继续道:“我是绝不会信仰你们这些所谓的邪神的。”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回转。
西娅和亚比伦面面相觑。
亚历克斯见状，不再犹豫，他当机立断地抛出飞镖，斩断了捆着亚比伦的绳索，亲眼见着他一点点即将落入海中……
鲨鱼闻着腥味赶来，在水底盘旋。
亚比伦:“……”
他无比焦急，向西娅眼神示意。
西娅赶忙伸出手去救援。
亚历克斯面色冷硬地站在甲板之上，他深知如果没有超越于人类的力量，那么亚比伦是必死无疑了。
他依旧没有动弹。
西娅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当她给出的筹码与对方想要的东西不成正比时，所谓的威胁也就无关紧要，反而会使她彻底暴露自己。
除非她也一样的冷酷。
西娅在脑海中剧烈挣扎，不断思考着利与弊，然而她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指，心脏深处的魔核微热。
亚历克斯冷眼旁观。
他一向是个聪明人，也总有许许多多的外来者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或者威胁试图从他这里得到好处。
他从不拒绝，并且欣然利用，因为他也有自己的依仗。
既然是一场闹剧，那么也得足够热闹才对。
正当他在观察西娅她们一群人的一举一动时，亚历克斯也绝不会想到万里高空之上，夜弥丝也在观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她撑着下巴，倚坐云边，裙摆纤尘不染，唯有握在手中沾染着些许血迹的权柄可以看出刚刚经历过一场杀戮。
诸神们已经不敢冒头。
相反祂们分外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早早地建立起了领域，像缩头乌龟一般蜷缩在了城中。
不得出入。
这也是西娅她们为什么迟迟停留在海域之上的原因。
如果非要强闯，说不定这附近的辽阔海岸都得被鲜血染红。
想到这，夜弥丝轻扯了下嘴角，目光轻移落在了下方。千钧一发，她勾了勾手指，好似轻轻挑动了一根命运的音弦。
“亚历克斯，好久不见。”
伴随着奇妙韵律的重重敲响，海域上的暴风天气骤然停止，那一轮独特的湛蓝色的太阳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再次升起。
亚比伦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只看见那个神秘的黑袍身影背对着众人出现在了那初升的融融光晕中。
他那一直以来被称之为死神、魔鬼屠夫的祖父竟然低下了头，弯腰俯身向那一位行了一个庄重的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