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拜神？
亚比伦思绪混乱，不可置信，要知道在他祖父的眼中，连圣迦那帝国的光明神都不配令他弯腰。
毕竟，祖父曾有句名言:死了的神才是最完美的神。
“久违了，女神冕下。”亚历克斯一脸严肃，浑然不知自己的老底已经被亚比伦透露的一干二净。
夜弥丝颔首，简单明了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祂要取回风暴剩余的权柄。
亚历克斯的瞳孔闪烁了下，他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也不会询问夜弥丝是怎么知道冕下曾经把一部分权柄留在了他的身上。
他无法拒绝。
夜弥丝也不是在和他商量，尽管她的态度再为温和，她也是一位神，是与人类截然不同的物种。
在风暴神冕下陨落后，他就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亚历克斯挺直脊背，竭力维持着自己面对神的尊严，斟酌着语句说道:“当然，冕下。能够把这份力量物归原主是我的荣幸，只是能否再多给我一点时间以及庇佑，让我为跟随者们安排一个合适的去处。”
他说完立即低下了头，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
等待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就像演戏一样总是不由自主地观察着别人的反应。
“你的确是一个聪明人。”夜弥丝意味深长道。
亚历克斯松了一口气，他当机立断地双手奉上了自己的那份权柄，“请原谅我的冒犯。”他并不后悔，或者说只要能达到目的，一切代价都是可接受的。
他需要力量。
他走在触动一位神祇怒火的钢丝绳上，大胆地提出了要求，尽管这个微不足道的要求可能会让他死于非命。
夜弥丝并不讨厌这份心机，相反某种意义上亚历克斯是她见过的较为特殊的人类，在没有神明的世界里，或许他会活得更加如鱼得水。
“哪怕拥有这份力量的代价是你永远不能从事海盗行业？”
亚历克斯心神一动。
夜弥丝了然地笑了笑，止住了他未出口的话，“亚历克斯，你放心。至少目前，我站在你们这一边。”
*
天晴之后的大海风平浪静，波光粼粼地像是一块块美丽的蓝宝石，亦或是那沉眠在海底的幽蓝之瞳。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做的，那么我一定会帮你达成。”
时隔境迁，夜弥丝也没能想到，或许当初最适合成为人之子的人只有希恩，可惜错过的就是错过了，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她轻叹了一声，海面上的辉光如流沙般逝去。
西娅心事重重地站在她身后，踌躇了许久，她怕自己扰乱了夜弥丝独处的清闲，又实在对眼前感到迷茫。
她发现自己远比想象中的要依赖她。
“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她的思绪，西娅回过了神，抿唇道:“我在跟着亚历克斯船长做事，他在各方面都比我强上太多，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游走在各方势力之间。亚历克斯船长……是一个真正的领导者，或许他才是那个被值得托付重任的人。”
“所以你才要向他学习啊。”夜弥丝轻柔地回道，“雄狮即便再强盛可怕，他也已经慢慢步入了暮年。更何况如果仅仅只是因为他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就能让我委以重任的话，世界上那么多优秀的人，我又为什么偏偏要选择他呢。”
“光明神诺因不也比他强吗。”她若有若无地笑了一声。
“西娅，你要记住你唯一的优势就在于——你来自于深渊。”
诸神的时代即将落幕。
唯有恶魔与人类将永存于世，他们才是新世界真正的主人。
……
权力的交接比所有人想象中的要快。
正如夜弥丝所说的那样，亚历克斯已经老了，他需要一个合格的继承人，继承人可以是他的孙子，可以是他的左右副手，当然也可以是不相干的人。
西娅站在了胜利者的甲板之上。
“是您教我的，没有势力那就去争、去抢，让所有人都彻底服输，流血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亚历克斯哈哈大笑:“对，不服从的就让他们去喂海底的鲨鱼。”
西娅面带微笑，双手撑在甲板的围栏上，遥望着远方的城池，她轻声道:“当然，我们就是鲨鱼。”
三个月后，封闭已久的因塞海湾被彻底打开。
无论是城里的人们还是城外的外来者们都彻底疯狂了，他们冲进了诸神的各大神殿，将所有的东西通通砍砸，抢走闯入眼中的所有食物。
然而没有神进行回应。
信仰再一次崩塌。
“他们简直比我们还要像海盗。”亚历克斯咂舌。
西娅面色微冷，率先领着身后的骑士走进了城门，重剑所过之处头颅滚滚落地，不管眼前人有没有求饶，不管他是些什么贵族，全都一视同仁。
唯一值得她手软的只有那些无辜的受害者。
很快城市的骚乱被平定了下来。
西娅佩着染血的重剑一步步靠近了城市的中央神殿，穹顶的五彩琉璃绘依旧是那样的精美，洁白的尖塔依旧显得那样神圣，却没有人敢靠近。
嘎吱一声，大门被推开了。
西娅抬头望去，神殿空旷无人的大厅中静静站着一道身影，从穹顶倾斜而下的阳光照耀在祂的衣袍上，连发丝都染上一层浅淡的金光。
无数人矜矜战战地跪坐在神殿旁边。
“好久没来这里了呢。”夜弥丝轻笑，从神殿里走了出去，鲜红的血液在她身后蜿蜒流淌，引起无数人的尖叫。
只一眼，他们便陷入了昏迷。
隐约之间只听见那残酷而又冷漠的神明轻轻说了一句:“原来旧神们的鲜血也都是红色的呢。”
祂的身后还有一道身影亦步亦趋地跟随着。
西娅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夜色余晖中，她看见她的神明微微俯下了身，轻柔地抚上了她头顶，微笑般地随口问道:“西娅，这里可以交给你们吗？”
她在认真思索。
亚历克斯咳了几声，示意西娅看那些跟随着她和夜弥丝来到这里的人们。
他们是胜利者，他们得到了一座属于自己的城市，他们拥有了梦寐以求的只属于自己的力量。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闪闪发亮。
西娅缓缓地笑了起来，她重重挥舞起手中的长剑，在高台上大声喊道:“当然可以。这座城市属于我，也属于你们！”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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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人类的热闹与喧嚣被抛在身后，孤独的神明独自走向了夜色的静谧之处，就好像祂从未来过。
西娅目送着夜弥丝的离去，只听风在轻叹地品尝着那滑落眼角的苦涩滋味，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变得坚毅，就像是给自己披上了一层无坚不摧的铁甲。
她知道这是命中注定的离别，从来没有谁离不开谁。
西娅转身回到城墙，黯淡的星光一路追随在她那灿烂的金发上，宛若一场正在铺开的盛大欢宴。
而赐予她这场欢宴的主人……她想，她一定能等到她们再度重逢的那一天，直到她生命的尽头，死亡的终点。
她们会共同缔造出一个全新的世界。
两人背道而驰，一人越走越慢，最终停了下来抬头仰望那无尽的星空，而另外一人却抓起裙摆，脚步声噔噔，从走到小跑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即将抓住那一瞬而过的温柔笑意。
夜弥丝消失在了朦胧暮色里。
只余那洁白的花枝打着旋落在手心，西娅捧起那株被誉为“纯净之心”的晨星之花，久久不能忘怀。
彼时天光大亮，而晨星之花永不凋零。
“再见了，西娅。”
夜色轻柔地带走了所有悲伤和痛苦，只余宿夜的欢腾不休，夜弥丝带上兜帽，穿过了一望无际的海域，来到了大陆的另一边。
即将登岸时，她遥望那神秘的蓝色月光缓缓落下，与海平线密不可分地交融在一起，取而代之的一轮璀璨的金色太阳。
那样的炽烈与夺目。
连夜弥丝的衣袍都不可避免地染上那鎏金般的光泽，宛若一种来自原始的尊贵，透着极尽奢华而又腐朽的味道。
她轻抿唇，将身上的浮光挥落，与这种奢华不同的是，眼前的这些建筑格外的简约而又富有美感。
无论是中央的神殿，还是周围的白色小楼，都统一贯彻了这种风格，来自她记忆里的那些本不该出现的风格。
或许唯一的不同的就是神官们的存在，以及——神的存在。
圣迦那是神的国度。
凡虔诚信仰光明者，皆可衣食无忧，喜乐自在。
小孩子们你追我赶的奔跑，嬉笑地摇着长长的风筝，远处有年轻的情侣正羞涩地把头轻轻靠在对方肩膀，金发的吟游诗人忘我地吹着手中的长笛。
就算是“外乡人”也可以自由自在地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