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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下深渊后我变强了_夜明昭昭【完结】(59)

  如果没有看见他们互相打量对方头发的眼神,没有听到他们谈及自己是一头金发的荣耀以及对其余人的鄙夷,夜弥丝或许也不忍打破他们长久的安宁。

  她也并没有这样做。

  只是在吟游诗人吹完一曲对神明的颂歌之后,她走上前轻轻地询问了一句:“您能再吹一首曲子给我听听么?”

  吟游诗人十分乐意,只是在听到那首歌的名字之后颇为为难。

  尽管那只是一首普通的民间小调。

  他犹豫了片刻,望了望教堂的方向,轻声道:“女士,或许您需要再来一首颂歌么?”他抬头,悄然打量这位似乎颇为面生的客人。

  她是那样的美丽而又端庄,就连伸出的手都是如此的细腻光滑,一双琥珀色的眼瞳好似……他有些词穷,打量起她被头巾包裹住的头发,一缕深沉的黑隐隐约约地透露出来。

  他的心猛地一跳。

  听说主城里几个大贵族正在暗中抓捕一些从外面进来的可怜的异端女奴们,据说一个值好几千金币呢。

  至于是想拯救她们,还是想送她们上火刑架以求神官们的青睐,那就不知道了。毕竟大人物的心思,他一个底层混日子过的吟游诗人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就在这时,夜弥丝轻声叹道:“算了。”

  他绞尽脑汁正想说些什么把她留下来,然而只是他稍微一晃神,眼前这一个奇妙的外乡人就不见踪影了。

  吟游诗人未免有些遗憾,再次吹起了他如泣如诉的颂歌。

  颂歌真是令人厌烦。

  诺、因。

  夜弥丝一字一句地念着这个名字,吐出口的瞬间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她最陌生而又最熟悉的人,竟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和愤怒。

  尤胜于另外两人。

  像是看见新生的婴儿身上长了另一半腐朽的躯体,扭曲的秩序和隐秘的混乱深深刻印在那无辜的尸骨之上。

  然而欢快的民间小调却在此刻突兀的响起。

  喷泉的水花溅起,模糊了两人的视线,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这点遮掩对两位神来说没有丝毫用处。

  小调的前奏一直是欢欣的鼓舞的,就像是天真的少女在烂漫的草地起舞,然后俯身捧起一大促的水花,咯咯咯地笑着,自由而不受拘束。

  她步入了自己人生最美好的时刻。

  夜弥丝记得这首曲子,是因为这是那时还小的诺因在第一次学会了吹笛子之后磕磕伴伴地吹给她听的。然后他睁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腼腆而又期待着她的回应,随后他又会更加勤快的练习,希望能吹出更好更美妙的曲子。

  那时他说他想当一个音乐家,谱写出连神明都能为之动容的曲子。

  可为什么现在一切都变了呢。

  “是啊,为什么呢?”诺因低笑着问道。

  明明那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更还没有其余人插入到他们之间,只有他们在那冷血无情的旧神们之中相依为命。

  尚且年轻的夜之女神带着半大的光明之子在旧神们的轻视之中,一点点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光彩。

  “所以,是你让最初的智慧之神注视到了他,对么?”夜弥丝一直在想过去的那几千年,她究竟无知到什么地步。

  诺因:“当然,我讨厌他。”

  恨不得他去死,恨不得他立即消失在夜弥丝的眼前,为什么有了他,还会要有其余的神之子呢。

  任凭那啮骨钻心的毒汁一点点腐蚀自己,诺因知道自己是注定做不成好人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旧神的虚伪和残忍,毕竟那来自身体另一半的血脉已经深深彰显了它的存在。

  “所以你对我的期望从一开始就是本不应该存在的东西。”他轻松且含着笑意回答道。

  夜弥丝攥紧手心,继而抚平:“你说的对,我不该对任何人抱有过多的期望,尤其——对你。”这只会令她的愚蠢而显得更加愚蠢。

  诺因握着竖笛的手微微颤抖,青筋像纷乱的水藻一样扩张,干涩的眼眶似乎也要落下泪来。

  哈,怎么可能。

  神怎么会有流泪这种该死的东西。

  夜弥丝不想再与他多说些什么,她觉得自己过去那近千年的时光就好像喂了狗一样,初心是什么,她的初心就像是一场无聊荒谬的笑话。

  她站起身,身形隐隐浮动。

  一切不可避免。

  诺因想起自己在命运那里偷看的过去与未来,从始至终都没有他,至始至终都将死于她手。

  如果恨能比爱深刻一些,那就恨吧。

  诺因轻轻转动竖笛,吹响了下一个音符,欢快的曲调在刹那间步入了下一场沉浮的梦魇,亦如他不可回转的人生。

  “这首曲子……你从来没有听我吹完过。”在他们的到来分担了你的视线后,这只笛子也就再也没能派上用场了。

  “所以……”至少听我吹这最后一次吧。

  夜弥丝迟疑了片刻,还是坐了下来,两人之间前所未有的安静,悠扬的曲音穿过浩瀚的天空和洁白的鸽群,讲述着这独属于她的故事。

  少女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她瞭望那太阳神辉煌的座驾从天空划过一道流星之时,是否也想起曾经那个神明也如此地青睐于她。

  他们许下对彼此海枯石烂的誓言,可一朝一夕之间,这誓言就逐渐变得褪色了,柔情蜜语不再属于她,祂身旁的位置也不再属于她。

  它们都属于另一个人。

  另一个比她更尊贵更美好的女孩子,而少女只能带着满身的狼藉,大着肚子独自走在空荡荡的荒野。

  她试图再次踮起脚尖,可她忘了她臃肿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支持她自由的奔跑跳跃;她试图张开喉咙,可那哭哑的嗓音又怎能再谱写出一首动人的乐曲。

  她产下了一个罪恶的果实。

  寂静无人的夜里,丧钟悄然敲响,她谱下了自己人生最后的歌曲。

  如果有来生,她不要再做人了,她要做一只无拘无束的鸟,漫步在清脆的田野间,翱翔在无边的天际,直到死亡时坠入最深沉的海底。

  于是这曲调也在最后一刻宛若自由的生命冲入云霄,旋即深切而又淡然地沉睡在寂静幽深处。

  不知不觉,夜弥丝落下一滴泪来。

  为一位不知名而又能谱写出连神明又能为之动容的人类女性,如果她还活着,她会是人类世界里足以享誉一个时代的音乐家。

  夜弥丝久久坐在喷泉旁无言,喷泉的水已经干涸了许多,坐在对面那个人的身影也逐渐清晰,湿漉漉的金发垂在喷泉的水池里,连脸侧都沾染上了不少的水迹。

  她想说些什么。

  对面的人莞尔一笑,碧绿色的瞳孔闪闪发光,“母亲赋予我短暂的人性,而来自祂的血脉则毫不犹豫地打碎、吞噬它,就像祂对我母亲所做的那样。”

  “我太偏执,太懦弱,太像他,以至于……”他顿了顿,继续道,“很抱歉,让你的期望落空了。”

  “所以下次见面,请毫不犹豫地杀死我吧。”

  他这一生做的最快乐的事就是送他那个该死的父亲去地底下给他母亲陪葬,他也配在他母亲死后假惺惺地翻然悔悟。

  可惜到头来,他还是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有时他都分不清自己和自己的父亲究竟有什么区别。

  神啊。

  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夜弥丝感觉一股冷风贯穿了自己的全身,或许是今天的喷泉水太冷,也或许是今天的阳光太冷了。

  可冰冷的太阳还是太阳吗。

  她凝视着被轻轻放在水池里的竖笛,水流轻柔地包裹着它,洗净表面的尘灰,流露出洁白温润的底色。

  夜弥丝从水中捞起它,漆黑的发丝落入水底,随着她起身的力道不断沉浮,不经意间似乎与什么东西纠缠在一起。

  她没有在意,径直走出水池。

  身上蓦的一暖,连沾水的发丝都被细细的烘干了,她意识到什么,停下脚步,侧身呼唤:“乌若涅尔?”

  暖光融融中,有人轻声回应:“我在。”

  夜弥丝笑了起来,她试图牵起那并不存在的手,假装自己的身边还有他,两人肩并肩地一起向着前方走去。

  走了几步,他又听见了她浅浅的叹息。

  乌若涅尔有些心疼。

  风化作了他的躯体,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手心,他忽然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应该陪着她,切身实地的陪在她的身边。

  可如果不这样,他们也不可能走到如今的这一步。

  乌若涅尔盯着自己虚无的双手,握紧再又松开,他不想再继续等待了,他要再往前一步,就一步也好。

  只要还能够站在她的身边。

  夜弥丝察觉到手中塞进来的风团,轻轻捏了几下,唇角弯起的弧度一瞬即逝,她静默了半晌,忽然知道该如何去解答那个困惑了祂们永恒生命的问题了。

  “神和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或者说神也属于万物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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