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泽虽是坐着的, 但已经快坐没坐相,屁股一直在往软凳边缘靠,努力将自己往窗框挤。
他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会忍不住将胳膊放在苏明卿肩后, 并将她整个人揽进怀内。
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怎么会泛出这种奇葩的念头。我竟会觉得苏明卿肩膀窄薄,看起来一副柔弱不能自理, 需要被保护的模样?
叶泽你醒醒, 她可是苏明卿呀!
“殿下, 您怎么了?”一旁的女人突然开口, 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坐那么远干什么,本宫是老虎吗?”
“不, 不是呀。”被她严厉一盯,叶泽心跳骤然加快。一抹红晕爬上了微俏的眼角, 他不敢多看苏明卿一眼, 忙侧过头去, 掀开窗帘。
啪——一只竹子做的小球便在此时从远处飞来,正中叶泽额头,又落入他怀中。
街市上爆发出一阵欢呼与起哄的巴掌声:“好, 好好好, 还要,还要。”
便在此刻, 两条火龙从天而降映红了叶泽的眼眸,原来是街边踩着高跷的杂耍艺人, 正在一边用嘴喷火,一边双手从怀里掏出竹球四下抛洒。
叶泽捡起那个意外落入怀中的小竹球, 发现里面竟然还卷着一张红纸条。
苏明卿好奇凑过来:“这是那些小贩们在撒春福呢,你这张上面写的什么?”
叶泽将红纸条从竹球里抽出展开, 上面四个大字:“喜得贵婿。”
“哈哈”苏明卿忍不住笑出声,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此刻女装的“苏叶泽”,半开玩笑的调侃:“太女殿下确实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倒是本宫疏忽了。可到底是给殿下招一位真正的男郎凤君呢,还是寻一位擅长女扮男装的女娇娥呢,这倒让本宫有些头痛。”
叶泽莫名就被这一句话激起三分火性:“凤君也罢,娇娥也罢,小侄倒是无所谓,反正进了这宫中,一切都是千岁说了算。令男变女,女变男这种事千岁也驾轻就熟,再多变几次又何妨。更何况千岁还能把活人变死人,小侄性命不也都捏在你手里吗?”
说完便将那张红条往她手心一塞:“倒是千岁年纪不小,应该比小侄急,这红福小侄便借花献佛,千岁可别嫌弃。”
呦呵,这少年吃了什么枪药,突然这般伶牙俐齿,却又莫名其妙的阴阳怪气,简直混账。
苏明卿笑容收敛,待要训斥他几句,却见少年眉目冷淡,将脑袋一瞥,分明是个不想理她的模样。
“那本宫就承殿下吉言了。”苏明卿也莫名起了一丝火气,她咬牙将手中红纸收进袖中:“说起来,本宫确实早过了议亲的年龄,这正夫之位空悬太久确实也不妥,后宅那九个小郎总该找个人帮本宫统御下,太女殿下,依你看,这满朝中可有哪位男将又或者文臣,配得上本宫?”
“那是千岁自己的事,小侄怎敢置喙。”少年闷闷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若本宫今日非要你说呢。”
“大理寺少卿俞三省,小侄觉得他就不错。”叶泽立刻给出自己的答案。俞三省本来就是男主,他那日错拿了男主剧本与女主厮混已经很不对劲,这样什么时候才能让苏明卿完成主线剧情,他又什么时候能回家?
可话出口的瞬间,叶泽心尖就钝痛了下。
苏明卿没想到随口一问少年还真就给出了一个答案。她自觉没意思透了,也将脸一撇,只用眼角的余光去瞄他。少年脑后似乎长了眼睛,仿佛知道她在看,这下整个身体都往另一侧车厢贴过去,恨不得能离她多远有多远。
马车晃晃悠悠,叶泽将下巴搁在窗框上,任由外面的冷风吹红了他的鼻尖,吹的眼睛里都起了雾。那雾气又凝成细小的水珠,在眨眼的瞬间一颗颗黏上了睫毛,让眼前的一切都陷入一片水光模糊的沼泽。
街面明明那么热闹,这热闹却再也钻不进他眼中,只有后脑勺感觉到的那一缕极细微的冷凝视线,在操控着他的喜怒贪嗔。
我可能真的是病了,叶泽想。
大约是相思病,男人么,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总是难以忘怀,那天有点被强迫的意味,但他毕竟比她清醒,半推半就糊里糊涂就被苏明卿拿了自己的一血。
虽疼的是自己,但他也尝到了女人的甜头,见不到她时抓耳挠心的想见,见到了却不知该如何面对。
果然明天跟意外,总是意外先至。
搅得叶泽脑子里一团乱麻,理智好像正在泡沫般消亡。
马车终于停在朱雀街一栋大戏楼门口,苏明卿率先下去,又回首张开车帘朝他伸手:“到了,下来。”
望着女人示好过来搀扶他下马车的手,叶泽犹豫片刻还是选择视而不见,自己快步跳下去。
苏明卿哼了一声,率先领路往戏楼里走,叶泽很快跟在她身后。几名伪装成普通百姓的侍卫守在戏楼门口。
今夜朱雀街这座名为风华阁的戏楼上演的正是近日火爆炎京的云宫戏。
一进入大厅就已经感到扑面而来的热闹,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将舞台包围,怀抱瓜子,花生,烟丝,热姜茶等物的小贩们穿梭于两侧行道之中。
苏明卿反手抓住少年手腕带着他往里挤,别看她身量在人群中不算高,可不顾别人死活往前冲的态度倒让周围人纷纷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