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她与云舒道如今都还没有进行那最后一步,这娃娃,可不是说生出来,便能生出来的。
这个话题不过是妯娌之间悄声进行的,场合不对,二嫂又见着她还害着羞呢,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她继续看工坊了。
赵婉凭借着现代的一些思维,又提出了些建议,二嫂听了连连点头,她就知道,婉娘脑子灵活,来看一遭,总是不走空的。
晚间,赵婉是与二嫂一道回府的。
两人施施然走进花厅,便见着一堆小孩儿,正围着他依誮们四叔在玩闹呢。
云舒如今在边军营时,已经全然收敛了从前的纨绔之气,但到了府上,身心都放松了下来,在孩子们眼中,便是最最好玩的四叔了。
“四弟妹可算是回来了,咱们四弟呀,可是望眼欲穿了呢,这可是颗上好的望妻石。”三嫂掩唇打趣。
“就是,咱们四弟呀,没有四弟妹在跟前,那可叫一个心不在焉。婉娘再不回来,我估摸着呀,四弟怕是要出去找了。”大嫂也笑。
府中如今只有他们这些人了,平日里并不讲究什么礼数,云舒更是小几位嫂嫂一截,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因而嫂嫂们打趣起来,向来是不留情面的。
云舒无奈极了,但嫂嫂们虽说是打趣,却也没有一句是冤枉了他的,赵婉若再未归来,他可真要跨马去迎了。
赵婉在众多人面前,倒是不那么羞赧了,她斜睨了一眼云舒,笑道:“嫂嫂们可莫要再说了,不然我看某人都要不好意思了。”
云舒哪里会不好意思,他闲闲地看着赵婉,唇角的笑愈发盛了起来:“是,再说下去,我便要不好意思了。”
大人小孩儿凑了满满一桌,在席间也笑声不断。云府中难得人数如此之齐,众人心中都很是开怀。
连小桑叶,亦抿着唇笑得傻呵呵的,小脑袋随着说话之人转来转去,眸子里都是激动兴奋的光芒。
一家大大小小其乐融融,共同度过了开春前的最后几个时日。
随着御沙关城墙边上的一株柳树绽出新芽,整个边关也如同融化了的冰似的,活泛了起来。
这日,赵婉将一把托匠人打造的摇摇椅搬到了营房前边一块空地上,优哉游哉地晒着春日的暖阳。
营房前边如今被悉心打造成了一个扎了篱笆的小院子,里头种了些在北地仍易活的果子树,摆了一个小桌,瞧着到有了些温馨的风味,而不是边军营普遍展现的粗犷模样了。
有新长成的不知名野花在墙角根上迎风招展,竭尽全力地往上抻着沐浴日光。
有人疾步从墙根边上走过,带起一阵劲风,将小花骨朵吹得摇摇摆摆。赵婉微微睁开眼睛,随着声音看向那边。
快步走过的是云通,他神色有些焦虑,直直朝前走着,并未看见在篱笆下一晃一晃的侯夫人。
赵婉挑了挑眉,在继续悠哉与起身去一探究竟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篱笆上缠绕的藤蔓,站了起来,朝着云舒那边慢悠悠地走去。
等走到云舒跟前时,云通正巧退下,见着赵婉,躬了身子:“夫人。”
赵婉笑着点点头,示意他离开便是。
等室内无人了,她走到云舒边上坐下,视线落在了案上一封急信上:“上危,来使在路上。”
字迹潦草且短,一看便知是或是因事态紧急,写信人为了节省时辰,又或是场合不对,不得不如此。
但总归,这封信在快马加鞭下,先于信中的“来使”被送到了云舒面前。
“这来使,”赵婉问道,“是指圣上派来的人,还是其他什么人派来的?”
云舒缓缓道:“不知,但至少明面上是圣上派来的人。”
他怔怔然望着信上这行字,情绪有些复杂。
无疑,他自小得圣上喜爱,在元京中从来都不缺盛宠,行来走往间,从来都很有底气。
可自从知晓了父兄们战死的真相,云舒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看起来十分和蔼的圣上了。
当初他可知晓云家众人乃他的儿子们与高兹合力陷害的?可曾为了世代坚守国门的父兄有过哪怕一瞬要惩戒胡作非为的皇子与臣子的想法?面对着刚出孝便请旨赴边的自己,他可曾有过一丝的怜悯?
云舒不知道,也不知该如何去知道。
随着掌管了云家军与父亲旧部亲随,他获知的信息愈发地多了起来,也开始明了,无论是当朝那位坐在最顶峰的圣上,还是其他什么人,从来都不是他原本以为的那副模样。
比如他以为的盛宠,不过是那个谣言之下圣上顺而为之的产物。又比如那个谣言,也不过是圣上为了给自己的儿子们培养一个阻挡兄弟间不择手段相互残害的靶子。
而那些许的柔情,乃一个至高无上的君王,给予一枚棋子的悲悯罢了。
他在元京的那些年,既是云家的质子,让云家父兄不得不收敛锋芒,有所忌惮;也是皇子们共同的眼中钉,让他们觉得,自己若不更努力些,皇位便要花落在他身上了。
这枚棋子多好用啊,不过是释放出一些宠溺来,便能掣肘多方人,不仅如此,还能彰显出皇家护爱忠良的名声,实在是高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