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太能理解,孙碧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靳康乐的死亡消息传得飞快,这种桃色事件,实在是很适合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性和暴力,分开每一样都会吸引人的关注,结合在一起,更是达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可就算尸体烧成了灰烬,又能做什么呢?
毕竟别人都知道了,金康乐是吃了太多壮阳药,死在情人的床上的。
孙碧莹这样做,也不过就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罢了。
不过这样粉饰太平也算是正常。
直到葬礼上,金酿月才明白自己想错了。
金康乐的那些小情人,孙碧莹有的收拾,有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其中自然是有门道的。
只花几个钱的,她懒得管,但是如果跟金康乐有其他关系,比如那位很能干的秘书小姐,这种人,她是绝对不允许留在金康乐身边的。
她要的,不是金康乐的人,也不是金康乐的心,是他的家产。
她维持的,不是婚姻,不是家庭,也不是一个虚伪的父亲形象,而是和两个女儿共同的未来。
真把骨灰捧回来那一刻,孙碧莹嘴角往上翘,又努力压下,眼里非要挤出来一点晶莹,看起来就挺古怪。
来吊唁的人不少,光是停的车子门口都停不下。
有公司里的人,有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还有他那些狐朋狗友。
或假意或真心,反正人是来了。
当然,金康乐的真正死因被大家心照不宣当做秘密,私底下说得再难听,现在要有人问起来,金康乐是怎么死的,他们绝对会异口同声,“年纪大了,心脏不好,喝几杯酒突然就出事了。”
和舟回去仔细想了想,他的婚事虽然能自己做主,但父母应该不会接受一个二婚女人。
有点难办。
但在这个问题之前,还有更难办的。
如果这个鬼系统显示得都是真的,金酿月对他的好感度为2,还是上次撞见她和邓秘书那次下午涨的,然后就再无动静。
短短几日之前,金伯父还在这里跟他把酒言欢,没想到世事无常,这才几天,原本精神抖擞的中年人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方盒。
金太太的表情又实在奇怪,估计是太多悲伤一时难以接受,他叹口气,语气沉重,“节哀顺变。”
孙碧莹哭得头晕进屋歇着去了,现在站在外面和宾客寒暄的是卢令慧,金酿月也只能站在她身后。
和舟朝她看去,视线却并未过多停留,轻轻一移,就落到了旁边的靳星燃身上。
心中一动,金酿月的弟弟他见过。
眼前这位,应该就是她的新婚丈夫了。
不由自主升出一股不悦,这股不悦,让他在心中不断比较起来。
就是这个男人,抢先他一步吗?
但系统信誓旦旦,金酿月并未被攻略成功。
和舟是个聪明人,略微一想就想出了答案,可能是烂俗偶像剧中最常见的桥段,协议结婚什么的?
这样盯着人看很失礼,但和舟忍不住,直到卢令慧也发现了他的异常,赶忙给两人介绍身份。
被和舟打量的同时,靳星燃同样也在默默打量回去。
两个男人的交锋沉默无声,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只一眼,他就确定,这人对他老婆有意思。
这让他有点愤怒,又有点挫败。
就算是有了结婚证,举办了婚礼,这些野男人依旧狂蜂浪蝶般往上扑。
真的很烦,这天底下女人这么多,为什么非得觊觎他的老婆呢?
好不要脸啊,他们明明都结婚了。
他心里这样抱怨,面上却斯文有礼,还礼貌握了手。
面前这人看起来和羿嘉言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这让他稍微放下心来,但也只是稍微。
虽然直觉和舟不会是金酿月喜欢的类型,但转念一想,自己应该也不是金酿月喜欢的类型。
她这个人似乎没什么原则,只要对方足够做小伏低,她就会接受。
他成功上位之前,这是天大的好事,他上位成功之后,就大大的不妙了。
和舟似乎很忙,只呆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又匆匆离开。
他这时候才松了一口气,歪头,刚想问金酿月渴不渴,要不要喝点东西,家里突然闯进来几个人。
别人都死了,还过来闹事,未免有点太不讲情面了……
春日的风吹得人熏熏然,不知名的花香飘过来,和家里燃烧的香烛气味混合在一起,有种古怪的和谐,像是结束,又像是新生。
孙碧莹刚知道死讯那日,表现得平静,今日倒哭得很卖力,眼圈儿红得恰当好处,啜泣的时候也不失风度。
金酿月觉得,孙碧莹没进军娱乐圈,真是演艺界的一大憾事。
得知金康乐的死亡消息,她也有短暂的伤心了那么一下。
她虽然讨厌金康乐,但两人是这样近的血缘关系。
可抬头一看,孙碧莹的泪眼下面是一张向上扬的唇,金醉欢和平常一样,脸上是淡淡的高傲,金酌茗也差不多,人还在家里坐着,心恐怕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由此可见,金康乐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连妻女都尚且如此,何况是金酿月呢。
她时效本就不多的忧伤,立马又缩短了。
一个下午,这就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那个女人抱着一个男童闯进来的时候,金酿月的眼睛几乎全是合上了。
中午午饭时,她吃了不少东西,碳水补充过多,此刻难免昏昏欲睡,但这像是母子的两人一路撕扯着闯进来,她只眯着眼看了一眼,就立刻打起精神来。
怕旁边的靳星燃错过,还扯了扯他的衣袖。
“这是什么情况?”
靳星燃只摇摇头,金酿月也没指望他能知道。
闯进来的女人一看就很年轻,这种年轻和孙碧莹精心保养出来的不同。
她看起来也就和金酿月差不多年纪,穿着打扮很体面,但就在刚刚,她看起来瘦弱纤细,却抱着一个男童,突破了好几个保安的防线,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孙碧莹扶着金老太太,两个女人抹着眼泪,颤巍巍的走出来。
孙碧莹冷着脸训斥安保人员:“怎么回事?都交代过你们的,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给康乐最后一个体面,怎么还把不相干的人放了进来?”
几个保安人高马大,嗫喏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一个有用的字。
被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闯进来,他们也觉得很丢人。
年轻女人见孙碧莹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吩咐保安要把她“请”出去,脸上焦急,把孩子放在地上,让他站好,自己却扑通一声,朝着孙碧莹跪下来了。
等到她开口,众人才明白过来,她跪的是金老太太,而不是孙碧莹。
年轻女人声泪俱下,哭得方式和孙碧莹那种体面的、表演性质的哭完全不一样,金酿月都要怀疑,眼前这个才是大伯父的亲女儿,一脸面无表情的和捧着手机嘟嘟囔囔的,只不过是来吊唁的不熟的客人。
但是事情绝不可能是这样。
年轻女人哽咽着,冲着金老太太哭诉道,“这是康乐的孩子,我一个人流落在外受苦是不要紧的,但这可是金家的骨血啊。”
被泪水蒙住的双眼有若无若无的狡黠的光。
“康乐只有这一个儿子啊,老太太,您就可怜可怜您的孙子吧。”
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那可真未必。
金酿月撇撇嘴,突然好像就明白了,为什么孙碧莹会那么着急火化了。
金老太太是个顶看中传承的人,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但她却是喜欢大儿子金康乐更多。
金康乐从小就机灵,娶的媳妇也是强强联合,更是把家里的公司大打理得越来越好。
不像是小儿子金康平,从小到大,什么都不出挑,也没什么野心,天天就混吃等死,还被他那个穷苦出身的老婆拿捏得死死的。
可偏偏,她宠爱的大儿子没留下个后。
现在,突然又冒出来这样一对母子。
她仔细看着那年幼的孩子,两三岁大的模样,眼睛像是葡萄,又黑又亮,和小时候的金康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当下又开始流泪。
孙碧莹扶着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老太太身体硬朗,此刻只是向前几步的动作,却显得颤颤巍巍的,“来,过来,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