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照雪眼中的跃跃欲试与好胜,似乎也激起了李燕庸的胜负心。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同蔺照雪一同进了赛场。
之所以蔺照雪这个闺阁女子,也能进了赛场猜谜,是因为她是丞相独女。
爹娘眼界高,请了教书学究,让她读了不少男人才能读的书,也算是学富五车。
应付个灯谜,应付拿得来的。
可丁焕花,此时却莫名任性,抓住李燕庸的臂膀,就是不走。
蔺照雪眼瞅着到了报名截止的时候,好心提醒:
“丁娘子,你是个传统的闺秀,没有读过太多书,这场面可能应付不了。”
她说的特别委婉。
这个时代,女子读的书少,才是世俗喜欢的模样。
并没有冒犯到丁焕花。
但丁焕花还是黏黏糊糊不肯走。
于是,一耽误,到了截止时间。
杈子落下了,围成圈,丁焕花出不去。
丁焕花也得参加这灯谜了。
蔺照雪说明白了,丁焕花还是非不走,她没办法。
其实蔺照雪知道,丁焕花的举动是人之常情,没有女人乐意放自己的男人和关系匪浅的女人独处。
猜灯谜的赛事开始。
她本来还想着帮一帮丁焕花,毕竟女子面皮都薄。
但事实证明,她的想法多余。
李燕庸已经帮着丁焕花猜谜了。
他硬生生把丁焕花送进了最后一轮。
到了最后一轮,参赛者只剩下五个人。
蔺照雪、李燕庸、丁焕花——三人都包括在五人内,一同上了最后一轮才能上的高台。
高台腾空而起,足足有三层的大酒楼那么高,俯瞰整个灯会。
整个灯会推向高潮。
蔺照雪却在高台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就是李总恒。
李总恒又出现了。
只不过这次,是以出题官的身份。
怪不得他这样的大忙人会来灯会,会有闲情雅致和她这个替身逛灯会——
原来是为了办这出题官的差事。
李总恒坐在高台正中,一身黑袍红绳,低头看题目,整个人肃正森冷得可怕。
蔺照雪只看得见高挺的鼻梁和眉骨,凶煞得很。
李总恒出的第一题,就是对着蔺照雪的。
他的声音丝毫没有情绪,公事公办:
“婆媳戴重孝①。”
但蔺照雪不知为何,从他没有丝毫情绪的话里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
看热闹的人也都陷入沉默。
答案是……
她托腮。
婆媳戴重孝,婆媳戴重孝。
戴重孝,应该是家里死人了。
重孝,最重的丧服。
为什么是婆媳?
因为各自的夫君死了……
死的是夫君。
对应一下,婆媳对应的,是公爹,夫君。
没了公夫——
没工夫!
蔺照雪顺着这个思路,当即就答,拍手,眼里有星河:“没工夫!”
“对,婆媳戴重孝,不就是没了公爹和夫君,也就是没公夫,没工夫。”
李总恒看着她雀跃的模样,一张僵尸脸竟然也笑了。
“猜得没错,很厉害,就是没有夫君……”
他顿了一下,才说:
“和公爹。”
而蔺照雪的夫君李燕庸,不知为何,脸色难看。
但其他几人,便没有这么迅速答复了。
有长有短的迷题,但都败下阵来,最后场面只剩下蔺照雪、李燕庸和丁焕花三个人。
开始角逐前三名的名次。
李总恒问到了丁焕花。
他在问之前,就堵住了李燕庸想提醒丁焕花的动作:
“头灯只有一个,还需个人努力,莫要坏了规矩。”
“况且,都是最后一轮了,她输了,也不丢人。”
坐在椅子上出题的李总恒,没等李燕庸反应过来,就用不怒自威的眼睛,像看个蝼蚁一般,盯着丁焕花,那眼神盯上谁,谁就喘不过气。
于是慢条斯理道:
“②上联:
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
和狐狼猫狗仿佛,
既非家畜,又非野兽。”
他明明问的是丁焕花,可说到下联时,看的却又是李燕庸,“下联:②
诗也有,词也有,论语上也有。
对东
西南北模糊。”
李总恒不再看任何人,②“虽为短品,也是妙文。”
四周鸦雀无声。
所有人打量探究的眼神,都落在丁焕花身上。
丁焕花紧紧抓着衣裙,紧咬着下唇。
因为她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答不上来。
如果蔺照雪没有那么轻松就猜出谜底,她还没有那么难受。
可事实告诉她,她比不过蔺照雪。
丁焕花眼眶已经红了,浑身发抖。
旁边人见她输不起就哭鼻子,一阵唏嘘。
蔺照雪同为女子,见不得一群男人唏嘘一个面皮薄的小姑娘,出面制止了几个带头“吁”声的人。
李燕庸直接挡在了丁焕花的身前,不让丁焕花继续被曝露在大街上,被人嘲讽心里不好受。
他对着李总恒,直接替丁焕花答出谜底:
“谜底就是猜谜。”
李燕庸拱手:“叔父过分了。”
李总恒不在乎他的警告,或者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燕庸,我记着,你是个守规矩的好孩子,怎么如今为爱折腰,不守规矩了?”
李燕庸没受敲打,平静回道:“夫妇一体,有什么不好替她回答的?”
李总恒挑眉。
后,刻意露出一副深思的模样,摩挲着下巴:“这理由……”
“可。”
这时候,丁焕花已经离场。
她匆匆忙忙下了高台。
李燕庸皱眉,抓住她的手腕:“去哪?”
丁焕花没看他,神色平静。
只扭过头,胡乱擦了擦眼泪:“没什么,夫君,焕花先回去了。”
“您和蔺娘子继续逛灯会就好,焕花没有事情的。”
明显伤了心。
李燕庸没有丝毫犹豫,也要追上去。
蔺照雪也忧心,拉住了李燕庸,提醒:
“其实这种时候,让她独自消化更好,不然她会更难受。”
李燕庸那副常年清净的丹凤眼,却有了讽刺:“用不了你假好心。”
“你明确地知道,焕花自小家境不好,跟了一个泼皮父亲,没读过什么书。”
“她的父亲,也就是舅父,舅父如何蹉跎你的,你也知道。她身为舅父养大的女儿,定会更为困苦。”
“你不但不同情,还用优越的学识,和傲人的家境刺激她。”
李燕庸停话,后接过了丁焕花身为第三名的次灯。
不知为何,他明明比蔺照雪学识高出很多,头灯十成十是他的,他却领了第二名的次灯:
“这头灯,你既然如此想要,那你继续,我弃权。”
“为了一个灯,争破了头。蔺照雪,你好样的。”
李燕庸还担忧着丁焕花。
撇下警告斥责的冷言冷语,就片刻不容缓地追了过去。
头灯,自然顺位给了蔺照雪。
蔺照雪愣愣地拿着头灯。
而李燕庸,已经远去,去追丁焕花了。
第11章 第11章我更喜欢你的次灯
李燕庸坐马车回李府的时候,一路上的气压都很低沉。
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喘。
端方君子生气,最恐怖了。
李燕庸到李府时,夜色已经深了。
他直奔丁焕花的院子而去。
丁焕花的院子里是典型的闺秀装潢,如今冬日,紫色的莲花盘踞在泥颜色的大瓷水缸里,入目皆是小女儿家的热爱生活。
明明不是熄灯的时候,可丁焕花的院子已经暗沉沉的,很明显早早吹了灯。
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给他留灯。
李燕庸皱起眉头。
丁焕花的贴身丫头行了礼,露出恰到好处又疏离的笑,赶客:“大人,我们家夫人已经睡下了,您请回吧。”
李燕庸却分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等贴身丫头反应过来时,李燕庸已经不容拒绝地推开了丁焕花的门。
却撞上了丁焕花斜靠在床榻上,捂着面,泪从指缝里顺下来的模样。
门被打开,丁焕花惊得侧身看李燕庸,李燕庸就看到她哭得涨红的面庞——
李燕庸最不喜欢女人哭。
可现在,他却下意识轻了嗓子。
他叹了口气。
最后还是轻轻地把门合上,提着两个次灯,缓步走到丁焕花身侧,轻轻拍拍她哭到哽咽,所以一抽一抽的背。
李燕庸安慰人的方式有些不自然,声音是温柔的,面色却是僵硬严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