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使唤得动陛下的人,我又怎么会是个小小的侧君呢?”
房中有三人位份皆高过他,裴陆离究其关系思量着,觉这位渡侧君应当是在暗暗点他。
“清河,你这话可不对,陛下应当……不对,好像是有点道理。”
相无凭尴尬挠挠脸,挤坐在宿客眠身边,低头鼓捣手里的东西。
他这一下逗得几人忍俊不禁,笑过后,渡清河顺势和裴陆离寒暄起来,又让侍从将他从曲禹老家带来的特产送上。
说着说着聊到家乡美食,枕玉凉听得直流口水,乐滋滋旁听。
宿客眠大抵是唯一一个战斗模式戒备满分的人,他状似不经意的打量那边,视线忽而飘到身边,被相无凭手里的东西吓了一大跳。
“不是哥们儿,你雕木偶干什么?”
“绘制穴位图,用它练扎针啊,我之前的那个坏了。”
“你知道这种东西在宫里,被人看到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什么?”
“巫蛊之术!”
宫斗剧小说出现的高频率事件,一旦发生,非死即伤!
相无凭沉默一瞬,望着手里未成人形的木偶,“根本不是一个东西,不至于吧?”
话是这么说,他最后那个字语气明显犹豫。
宿客眠严肃脸:“就怕有人想害你。”
相无凭没忍住笑出声:“谁想不开要害我啊?说起后宫美人们的眼中钉,你和阿枕当得头筹。”
他偏安一隅,交好之人二三,既不抢风头又不与人交恶,有谁能盯上他?
宿客眠不赞同道:“难道秦将年就与人交恶,受陛下恩宠吗?”
“他那是受了无妄之灾,宋泊亭分明冲你去的。”
“但无论如何,他被害了。”
听罢此言,相无凭再度沉默,给孩子娃娃脸逼成小老头,宿客眠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不料他说:“那完了,我刚把之前坏的木偶丢了。”
宿客眠:“???”
老弟你说啥呢?
他急急道:“丢哪儿了?能找回来不?还有谁知道这事儿?”
应该是声音有些大,把旁边三人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裴陆离更是好心问道,“尾公子有东西丢落?可要我让人帮忙找找?”
宿客眠直摆头:“不是,没有,你听错了。”
听出他话里的抗拒,裴陆离配合的点点头,“许是我睡得太久,耳朵不清醒听岔了。”
相无凭干笑两声,接过话,“确实不是他东西丢落,是我的不见了。”
渡清河关切道:“是何物?”
相无凭正欲回答,话到嘴边察觉到身侧被人暗暗戳了下,他飞快改口,“我最喜欢的那本医书不见了。”
他沉醉医学,几人都知晓,前缀又是“最喜欢的”,这样说来,刚才宿客眠反应大也正常。
倒是宿客眠发现渡清河不知此事有些意外,他俩不是好得穿一条裤子似的吗?
陪着聊了快小半个时辰,裴陆离实在撑不住,面对此情形,他趁机大方表示,“相侧君若是急着回宫找寻医书,我也不好再多留。”
被宿客眠几句话说得心慌,相无凭确实没心情继续待下去,他起身道不是,“失礼失礼,玉卿公子,我改日有空再来看你。”
“我去帮你找吧,”宿客眠跟着站起来,歉意的看向裴陆离,“叨扰许久,我也先行离开,你好好养身体,过几天来看你。”
他说完快步追上相无凭,都没顾得上和枕玉凉使眼色,但他俩都走,枕玉凉自然也不可能留下。
三人依次离开,裴陆离暗含期待的看向最后那位,不料渡清河笑着说了句,“玉卿公子,我们方才说到何处?”
裴陆离:“……”
你跟相侧君关系不是很好吗?
他突然有点看不懂四人的关系。
看不懂的不止裴陆离,宿客眠见渡清河没一起出来,也颇为纳罕。
枕玉凉表示理解:“他俩挺能聊得来,难得碰上跟他同频的人,渡清河估计想多聊聊。”
没参与三人话题的宿客眠选择接受这个解释,但不大想得通,“可相无凭跟他关系那么好,他居然不想着帮忙。”
枕玉凉不太明白:“丢了本医书而已,难道他回来就能立马找到吗?”
“再说了,相相都没放在心上,你操那么多心干嘛?”
“你不会真的以为是医书吧?”宿客眠大为震撼,“裴陆离都没信我的话,你信?”
“算了,你信也正常。”
他回答第二个问题:“我纠结的点在于渡清河看不出我遮遮掩掩,也没看出相无凭反应不对吗?”
“他们俩关系那么好。”
类比枕玉凉虽然不靠谱,但和他默契度还算够。
也比如,假设枕玉凉很重要的东西丢落,他肯定会帮忙找。
走在最前面的相无凭看他脸色纠结,返回来豁达的拍拍他肩膀,“好了小宿,阿枕都说清河和玉卿公子聊得来,何况多个他,确实作用不大。”
都这么说,宿客眠只能不甘心的嘟囔,“多个人多份力量嘛。”
最后他反思自己:可能多数时候他依然在用现代思维想事情吧。
三人一起回到无疑殿,相无凭领着他俩就往小厨房走,到地儿直奔堆柴火的地方,一看,哪有木偶的影子?
枕玉凉看了一圈,关注点跑偏,“诶?锅里在煮什么好吃的?”
宿客眠被他带走思路,推测道,“小厨房在煮东西,你那木偶说不定是被宫人烧了。”
心里的大石头稳稳落地,相无凭直拍胸口,“好好好,我总算松了口气,烧了好啊烧了好。”
“算是好事吧,”宿客眠犹疑不决,突然瞥见枕玉凉的动作,他震惊出声,“枕玉凉你真的不是猪精转世?吃吃吃,你的大脑是被野猪控制了吗?”
看他已经自觉的盛了一小碗,相无凭好心提醒,“煮的药膳,味道可能不太……”
那个“好”字还没吐出来,枕玉凉已经给嘴里塞了满满一大勺,吃完才含糊不清的问,“相相你刚刚说什么?”
相无凭:“……没什么,你爱吃多吃点。”
宿客眠没眼看:“好险,差点把你小子饿死。”
对于枕玉凉整天嘴不闲着还贼能吃的状态,相无凭也觉得奇怪,并试图露一手,“阿枕身体真的没问题吗?要不然我给你把个脉瞧瞧吧?”
枕玉凉忙着吃东西,头也不抬的直哼哼。
“你说什么?阿枕。”
“……他说等吃完再说。”宿客眠嘴角直抽抽,决定满足相无凭的医瘾,“喏,你给我把把脉。”
相无凭转失落而喜:“好啊好啊。”
男高挽起手袖,心中暗暗叹气,一个整天犯猪瘾,一个总想过医瘾,作为正常人真是辛苦死我了。
枕玉凉加第二碗药膳时,相无凭收回手,评价道,“看来晨午练对你身体大有帮助,你脉搏比以前有力多了。”
明显感觉自己身体比以前好些的宿客眠听着也高兴,再看枕玉凉把药膳吃得那么香,苦味隔三米他都闻见,不禁怀疑这位味觉出问题了。
身边医痴自言自语:“许久没给病人把脉,突然有些怀念我以前乔装到城里给百姓们治病的时光,唉。”
“???”宿客眠好心建议,“不然你没事去离人宫转悠转悠呢?”
“裴陆离那个状态,估计还要一阵子才能好。”
他本意是揶揄,哪知道相无凭真听进去了,连连惊喜的夸宿客眠好想法。
宿客眠:“……不是我发现你怎么比枕玉凉还有病?”
“我不允许!”枕玉凉不服,“我才是最有病的。”
“……哥们儿,咱这玩意儿没必要争吧。”
宿客眠顿了一秒:“但这么说的话,果然还是你独占头筹。”
三人就“谁最有病”展开激情讨论,何夜归盯了会儿,听他们的意思是准备在无疑殿用晚膳,左右有别的人盯着,想起方才的事,他跃出殿外,直奔御书房。
他去的时机恰好,碰上落朝颜刚送走几位大臣,正是有空的时候。
看到何夜归,落朝颜心里一紧,面上淡淡道,“什么要紧事值得你专门跑来?小尾有何异样?”
后半截的语气稍稍急了点,但何夜归脑子直没听出来,再加上他来是为别的事。
将相无凭丢失旧木偶的事说完,落朝颜关注的点却是,“你是说,小尾提醒相无凭别在众人面前说出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