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秦将年远远地竟看到一群人浩浩荡荡走来,穿着各异:道教服饰,佛家打扮,江湖流医等应有尽有,为首带路的居然是丞相大人。
瞧见秦将年,堂溪舟自然知道他是刚从落月阁侍候完陛下,向他行了礼。
后者视线扫过她身后的人,声音压低了些,话里显然不解,“大人这是,寻到高明医师为陛下看诊?”
堂溪舟面色浮现一抹难言,复杂道,“秦侧君有心了,臣也是没法子,常言说病急乱投医,想来就是臣眼下这般行径。”
她叹:“陛下迟迟不醒,太医院的人也没办法,都说陛下身体毫无异样,却一味头疼,我便想着许是陛下被何物魇住了,才出此下策。”
闻言,秦将年再次打量一圈她身后的人,脸色隐隐松动,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心有余悸道,“大人,公子能赞同这样的安排吗?”
他可记得陛下生病那日,尾公子受刺激昏迷过去,之后几日,又被恢复意识的陛下责令禁足。
捱到现在,尾公子压根没来侍候过陛下病体。
听说尾宿阁的东西都被砸得换了个遍,旁人也被勒令不许去探看他,门外守着的都是日月卫。
“赞不赞同,答不答应,”堂溪舟语气轻了些,“公子如今连尾宿阁都出不来,何况陛下也不愿见他。”
不愿?这话更让秦将年摸不着头脑,他明明记得公子中长眠雪时陛下那般着急爱护的模样,缘何又厌弃了呢。
但观其近来的动向,陛下似真的不愿与公子牵扯上,这女人心,真是海底针啊。
见秦将年径直思索起来,堂溪舟不好直接走开,权宜之下,她让人去将后宫美人们先唤到落月阁外等候。
“若宫里真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光是搜查怕都要用好些时辰,以防有人心虚藏赃,有劳秦侧君寻个借口将人都聚起来。”
秦将年礼貌颔首:“大人所言我都明白。”
目送秦将年的身影离开,堂溪舟转身对诸位道,“久等了,各位随我来。”
她带着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人推开落月阁的门,正坐在桌边煮茶的渡清河抬头见到这么些奇形怪状,惊得停住动作无话。
堂溪舟唤“渡侧君”稍行了个礼,而后就与身后的人商量起来,没过多久,那些人开始动作,道教的开始嘴里念叨掐着指算,佛家的转动佛珠在殿内走动,游医拿出悬丝诊脉。
主打一个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渡清河罕见目瞪口呆,待那些人分开,他不禁到堂溪舟身边询问此举何意。
后者将之前对秦将年的话复述一遍,末了道,“渡侧君不必担心,臣自有分寸。”
渡清河能怎么说,面前的可是丞相,顾虑不比周全。
两人看着那些大师忙前忙后,沙漏里的小人不知出来敲过几次鼓,久得堂溪舟都有些犯迷糊。
突然,有个手拿桃木剑,臂弯挎着拂尘道士模样的人指着西南方向,斥道,“妖孽,还不速速现形!”
他这声一出,其后几位迅速跟上,齐齐向着西南方向怒目而视。
堂溪舟心里无语他们演得太假,面上假装诚惶诚恐的发问,“大师,难不成陛下果真被妖物缠住了?”
最先出声的道士风轻云淡的收手,掐着仙风道骨的姿态安抚道,“大人勿慌,有老朽等人在此,此等孽障定不敢作乱。”
“是啊大人,切莫惊慌,我等今日必然会为陛下铲除妖物。”
一群人保证完,开始跳大神,看得堂溪舟眼皮子直抽抽,好几次忍不住去看落朝颜,想不通她怎么能“睡”得这么安稳。
落朝颜:“……”
她十年药人是白当的?
忍着殿内“群魔乱舞”结束,有个看起来稍微靠谱点的道士凑到堂溪舟身边,举着罗盘压低声音说,“大人,妖物就在宫内西南角,快些派人前去抓捕,晚些恐怕就跑了。”
渡清河心想堂溪舟应当不会轻信,未料他念头刚落,旁边就响起她果断派日月卫去搜查的命令。
“……大人,当真信他们的话?”
堂溪舟脸色严肃道:“信如何,不信又如何,渡侧君,陛下已病了四五日,事到如今,无论好坏,臣都要试试。”
听到这话,渡清河眸色微闪,安静噤了声,脑中回想方才那些人的风言风语,他忽而记起自己的清寂宫就在宫中西南角。
他莫名冒出不好的预感来,转而想到近来的风向,以及那人的话,渡清河稍稍安心,应当是他想多了。
平白无故的,与他有何干系。
事实证明,渡清河心安的太早了。
日月卫按照大师给出的方向去搜查西南角的所有宫殿,从清寂宫内找出满头扎着银针的木偶,背后用血写着陛下的生辰八字,看起来十分可怖。
有道士接过木偶,放在鼻尖嗅了嗅,大惊道,“竟用的是活人血。”
被带进来的美人们里,枕玉凉适时接过话,“不然上哪儿找死人呢?”
他声音不小,殿内众人都听得到,道士表情一肃,“慎言,以活人之血下咒……损耗中咒人身体命数,且极难解开。”
“极难解开?”堂溪舟注意到重点,语气略微着急。
相无凭开动脑筋:“那找到下咒人,让他解开就可以了吧?”
“还用找吗?”枕玉凉说,“都是从清寂宫里找出的,问渡清河就是。”
早已在心里设想过对策的渡清河,惊奇道,“阿枕,你这话何意?”
“虽是从我宫里找到的东西,可未必与我有关系,栽赃嫁祸的事,在这宫里发生的还少吗?”
堂溪舟在这时恰到出声:“无论是否有关系,或是有人恶意嫁祸,清寂宫的人总没法完全洗清干系,渡侧君不会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依丞相所言,便是也怀疑我与此事有所牵连?”看出来大家都在怀疑他,渡清河的脸色稍有些难看。
裴陆离安抚道:“清河你别急,平日里你都分得清主次轻重,眼下情形你也看得分明,我们并非有意怀疑你,实是物证摆在面前,不得不作此猜测。”
枕玉凉在一旁忿忿道:“就是,娥女怨那事出现时,宿客眠什么也没干,还不是被牵扯进去了。”
他这话刚好堵住方才渡清河那句“栽赃嫁祸的事,在这宫里发生的还少吗?”,后者顿时哑言。
堂溪舟不再理会他们,将那木偶端详一阵后,问日月卫,“除去木偶,是否还找到其他的可疑物?”
领头的日月卫身形微顿,从衣襟里掏出东西,“回大人,放置木偶的暗屉里,另放着几个小瓷瓶。”
他说到此处,单独指着一个小瓶,“瓶下压着一张纸条。”
纸上写:[娥女怨,淡绛色粉末状,汇于胭脂,涂抹半个时辰后挥发作用,中者涂抹之处发痒难耐,控制不住想抓挠,时效两刻钟。]
【作者有话说】
赶紧下线,渡清河,赶紧下线
明明我大纲里面他这块就两行字
第37章 别演了
◎着急送我上路吗?◎
*
顺着日月卫展开的字条,堂溪舟凝神看了几息,眸光骤变,“字迹同木偶上的不一致。”
娥女怨一事,她也有所耳闻,若是如此,那么其余瓷瓶里装着的东西……
堂溪舟看向人群那端:“季叔,有劳你来看这几个瓶里装着何物。”
季叔颔首,捋了捋胡须过来查看几个瓷瓶,一番查看后,均是毒药,其中有两味——娥女怨,长眠雪。
“嘶,不会是我想的那种情况吧?”
“我也想说,难道前两次的事都跟渡清河有关?”
“宋泊亭不是说有人写给他纸条,被他心虚烧掉了吗?怎么这里还在。”
“你傻呀,既是渡清河暗中写给宋泊亭,他自己肯定留有存份。”
“就是,毕竟那些瓶瓶罐罐长得大差不差,他分不清就糟了。”
……
美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几句话的工夫就把前两次的毒药事件连贯起来,再看渡清河的脸色,已是黑成锅底。
渡清河已明了今日此番冲着他来,思及后宫众人,无一与他为敌,唯有可能是落朝颜为宿客眠出气,才会如此。
“方才说过栽赃嫁祸的事在后宫并不鲜奇,摆出这些东西,无非是加重我的嫌疑,”他温温和和的笑着道,“诸位若是就此轻信,岂非着了幕后之人的道。”
“是的,”相无凭站出来为他说话,“大家应该等到证据确凿再做定论,我相信清河不是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