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竞停突然问道：“你别骂我，你能不能说一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现在他们都那么多人误会你们俩了……”
贺书辰抬头望向远处，路灯的光晕在暮色中晕染开来。
他的思绪随着姜竞停的话翻涌，但这一次，那些思绪不再是那种压抑的、让人窒息的沉重，而是豁然开朗的明澈。
他忽然意识到，顾星迩无意间的一举一动其实不止牵动着他的想法和情绪，更是在不经意间引导着他，让他看清了一些自己从未意识到的东西。
就好比今晚，她明明没有刻意做什么，却偏偏让他看清了内心里困惑了自己很久的混沌与迷茫。
所以其实姜竞停近些时间来对他的那些打趣并不是空穴来风，抑或是他确实早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情感，而这种情感，也早已超出了所谓“朋友”的界限。
只是他自己一直未曾察觉，又或者说，是他刻意回避了这份情感在自己心里的重量。
要不然怎么自己的情绪总是被她牵着动，她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都让他心底泛起层层涟漪，就是偶尔窥见她一点的不寻常，也要在心里想好久好久。
那些很多个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想干嘛的矛盾瞬间，又怎么不是因为内心还没意识到这份“喜欢”呢？
还有他琢磨了很多很多次自己在她眼里到底是不是同别人不一样的，又怎么不是下意识地在寻求对方同等的情感呢？
这些他自己不肯承认，可旁人却瞧得清清楚楚。
贺书辰忽然停了下来，在操场的边缘站定。暮色与夜色交界中的操场空旷而宁静，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在跑步或散步。
他从远处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姜竞停，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略带狡黠的笑意：“你猜啊。”
“……”
姜竞停眼角抽了抽，面对他的回答心里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得了呗。
皇帝不急太监急。
这小子都这么说了，他还管什么呢？
贺书辰说完低下了头，轻轻踢了踢脚边的一颗小石子，那石子滚了几圈，最终停在了跑道边缘。他觉得的他此刻的心就像是那颗石子，如今总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落脚点，不再到处滚动，无处安放了。
喜欢便喜欢吧。
此刻他愿意承认这份情感的存在了。一瞬间，贺书辰忽然觉得自己之前许多说不清动机的行为和想法如今总算有了解释——因为喜欢，所以才忍不住想要和她靠近一点、在近一点。
哪怕放在现在，这样的情感并不合时宜，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本就没有奢求过她的回应，他只不过是认识到了自己心底那点隐秘却也真实的感受而已。不过若是在她心里边，他同其他的人相比是有点不一样的，想来也是件能让他偷偷高兴很久的事吧。
他忽然觉得，承认这份“喜欢”，其实也不是一件坏事。
相反，它的明朗化反而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那些曾经让他纠结、矛盾的情绪，现在终于有了一个清晰的答案。
以往他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说、去做的事，也终于有了恰当的理由——因为喜欢她，所以才会不想看她伤心难过，也不想她总是应付一些无关紧要的关系，还要为此神伤。
他想看她过得自在些，想她在每个瞬间所流露的情感都是真切的、无需掩饰的。
正因如此，他才舍不得让那些由他而起的流言蜚语触碰到她，那些无端的猜测和揣度，他宁愿再次让自己全部承担，也不愿让她沾染分毫。
贺书辰再次抬起了头，望向远处时却发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夜空中的几颗星星隐约可见 ，像是点缀在深灰蓝色幕布上的微弱光点。
贺书辰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姜竞停：“回去吧，快晚读了。”
第33章 巧合可这个平衡点在哪里，他一时却毫……
教室里，嘈杂的读书声时高时低。贺书辰很快背完了英语老师下午课上分析完的两篇范文，而后就开始盯着英语试卷发呆了。
他的思绪依旧会不自觉地飘到晚饭时想的那些事上——刚刚在操场上自己确实已经想明白了对顾星迩的心意，可这会儿回了教室，他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反而多了一丝莫名的紧张。
贺书辰将视线从试卷上移开，抬头扫了一眼黑板上方的挂钟，心里有些烦躁。
他有些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教室外的走廊，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秋夜里的风透过纱窗吹在身上，有些凉飕飕的。
贺书辰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轻地敲着桌面，有些慌张。
他忽然觉得想明白自己的情感也并非全是好事——只是那一时的释然，以为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去靠近顾星迩。
可这会儿细想便发现又有了新的忧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既靠近她，又不让这样的相处叫她感到不适呢？
他有点儿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面对她了——他怕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怕自己的眼神、动作会在无意间出卖自己，还有她看出来之后又会不会觉得困扰？
这些事情，哪里只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呀？
想到这儿，他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就好像是一根无形的细线，悄无声息地缠绕在他的心头，又慢慢地越缠越紧，让他怎么样也无法忽视。
他心里其实清楚如果不想让她发现，最好的办法就是像一开始认识的时候那样想问什么就直接说——随意一点反倒不容易被察觉。
现在这样犹犹豫豫，摇摆不定的像什么样子？
贺书辰的手指依旧在桌面上毫无秩序地敲着，节奏凌乱。他的视线虽然一直落在教室外的走廊上，但思绪却早已飘远。
突然，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脑海里闪过下午和顾星迩讲话时她的态度。
那时他明明就是感觉到了她刻意在回避，可又没有理由证实自己的猜测，最后只能拿月考考砸了心情不好来给自己洗脑。
但此刻他好像猜到原因了。
贺书辰的心忽然间猛地一沉，手指也不自觉地攥紧了桌角。
她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是不是早在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感情？
所以她才回避他，才不愿意和他多接触呢？
不过想想也是，他对顾星迩的态度那么不一样，且不说姜竞停早就明里暗里地问了他好几次了，现在就连班里也有人看出来了。
只是他自己对这种事没有经验，在不知不觉中被她吸引，还不肯承认自己的小心思。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一根细小的刺，冷不丁地扎进了他的心里，叫人隐隐作痛。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顾星迩的心思那样细腻，这样连旁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她能感觉不到吗？
大概她早从他的言行中察觉到了这些，所以才会这样对他吧。
贺书辰觉得有些懊恼。
他不再靠在椅背上，而是用手撑着脸低头看试卷。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无形的牢笼里，进也不是，退也不妥——
明明他不想让她因为任何事而陷入困扰，可如今似乎自己才是引发这一切的源头……
晚读下课的铃声在耳边响起，贺书辰艰难地回过了神。他站起身，正打算去外面吹个风透透气，林让的声音忽然从后门传来——“贺书辰！”
贺书辰回过头，想起了晚饭时林让说回来帮忙问一下，立马往后门走。
只是经过后桌的位置时，他还是没忍住垂眸偷偷瞟了一眼。
顾星迩和下午一样一个人安静地伏在桌面上订正试卷，完全没注意到他。
贺书辰于是有些难过地走了出去。
……
“怎么说？”贺书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心里却有些紧张。
走廊上的灯光有些昏暗，映照在两人的脸上，显出一种朦胧感。
林让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后，压低声音说道：“我旁边一个人和我说是因为月考前放书那天晚上，梁祎看见你在后面给顾星迩扶椅子了。”
贺书辰迷惑了一瞬：“梁祎是谁啊？”
他在这个班待得时间不够长，再加上平时和女同学又不怎么接触，一时半会儿对不上号。
“……”林让被他问的噎了一下：“没事她不重要，她只是看见了，但是传是陈亦欣传的。”
这会贺书辰有印象了，他想起“陈亦欣”是第一次选位置的时候和他说想坐顾星迩前面的那个女生。
那会儿他还不认识顾星迩呢。
这么一想，贺书辰忽然有些窃喜——除去那时候他自己的“心怀不轨”不说，幸好他当初拒绝了陈亦欣，要不然也没机会认识顾星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