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说了什么?”
“也是话本子里常有的书生与痴鬼之说,不外乎等待百年之久,再次相见却不肯相识,伤心垂泪罢了。”
封离兴味索然,“只够她说这些,后来蒂罡小师父起夜,但行动不便弄出了声响,再一看,她便不见了。”
“白日里恩人同在下说起明夜或遇鬼一事,在下想今夜前来一探虚实,也好明日心中有些许准备。若是突生变故,不至于慌乱出错,给恩人添乱。”
他一副一本正经为她着想的模样,倒让李闻歌不由暗笑。良善装久了,难免有时候连她也沉醉其中,忘却了那肤白如玉的皮囊里装的是怎样一颗心思深沉的心脏。
“你不害怕?”
她至封离身前,抬起手摸了摸绣在他胸口的棠花,“万一她想吃你,怎么办呀?”
封离怔愣了一瞬,吞咽之间凸起的喉结随之滚动。他执着她的指尖,凑近了低声道:“不是还有恩人在么。”
“这不是怕来不及嘛。”李闻歌歪了歪头,“万一我未能及时赶来,你仔细着被拆骨销|魂,连心也一并被她拿了去。”
“神鬼无心,她要在下的心做什么?”
也是。
对于鬼而言,能入梦盗魂抑或是春|宵一度采补修炼已是足够,用不着掏心挖肝的。
封离顺势拥住李闻歌,附在她的耳边,细细嗅着。
虽而这些时日他已然对这股勾着他心尖痒意的甜香习以如常,但每每她走近他身旁,用指尖或拨或挑,那被压制在心里不露锋芒的欲|望又开始生长着爪牙,想一口咬住近在咫尺的脖颈。
想看她的精元一点一点被他吸食干净,将她血液里的全部丹魂舔舐殆尽。
“你说得对。”李闻歌在他的怀里点头,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心口,半玩笑着开口,“她要你的心没什么用处,不如送给我,如何?”
微凉的气息吐在耳畔,封离抚上她的腰际,“此心愚钝,能得恩人几分青睐,至少也不算全无用处。”
“当真?”李闻歌笑看着他,眸色耐人寻味。
封离颔首,“但为恩人所用。”
好好好。
吐纳之间皆是惑人香气,李闻歌抵着他的颈侧,暗道:这可是你说的。
*
天色没能像俞老夫人所祈求的那样给所有人面子,第二日仍旧不见放晴,白日里落雨不说,如今分明离暑日甚远,雨滴落在人身上却还生热,着实令人称奇。
更令人称奇的,便是俞宅大喜之日来往之间都是些与金楼有交情的商贾,俞家亲族来得少之又少。想必是因为频繁冲喜成亲,那些在地方有一官半职的门户早便厌烦了,哪里会走远路专程上门庆贺。
封离在众宾喧哗间也被生生灌了不少酒水。俞家人似乎是生怕他跑了,连拜堂也要安排家仆一左一右地看着他。李闻歌则被挡在人群之外,半点近不了身。
只瞧着那身子不便行走的俞成玉披着红盖头坐在素舆上,堪堪弯下腰来就算礼成,而后被人推着送进了喜房中,静等佳夜。
待安置好了蒂罡,李闻歌走出门外,瞧着那些个宾客也都散了个大概。晚来风急,雨势不比昨夜的小,她也不必遮掩身形,朝着喜房便摸了过去。
喜房定在了后院一处南北皆通透的二层小楼,论地点有些偏僻,但也的确少人打扰。前门点着亮烛,又有丫鬟妇仆守在门口,李闻歌只能从北面踩着瓦片翻上了二楼,朝着那扇映着光亮且挂着大红绸的门扉探去。
闻得见封离的气息,却没见屋内有人影晃动,更无人出声言语。
安静得针落可闻。
李闻歌贴着墙边缓缓移动脚步,指尖方触到那扇门的边角,背后原本阖着的窗棂却忽而从里头松开,一股力道直直将她向内卷去,在下一瞬被人抱了个满怀。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侧,那人含住了她的唇瓣,将微凉而甜腻的酒水渡至她的口中。
第24章 【三合一】 你喜欢我吗?……
熟悉的香气袭来, 李闻歌锁在那人颈间的手倏而卸了力道。
酒水与唇舌勾缠,还未品出点意味便顺着舌根流入了喉咙,说不清更像是甜羹, 还是更像是蜜浆。
尝过那么多种滋味,她几乎在一瞬间便反应过来这酒里藏了什么猛药,也讶异于他堂堂媚魔居然会被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绊住手脚,还要将她也一并搭进去。
紧贴的唇离开了彼此,他们借着身后似墙非墙的隔扇门渗透进来的一丝光亮勉强看清了对方的脸,鼻尖抵着鼻尖。
封离没有说话,只是攥着李闻歌的手腕将人抵在门上,偏过头吻着她的脸侧, 略显急促的喘|息停在耳畔,又在下一刻衔住耳珠, 不紧不慢地研磨。
“你怎么了?”
她明知故问道。
他动作没停, 阖着眼帘埋首在她颈间,气息不稳。等了半晌, 才幽幽叹出一口气来, 抬起被染红了的眼,笑看向她。
“席间被灌了许多的酒, 在下还以为……恩人看见了呢。”
封离摇摇头,“今夜洞房不似洞房,不若说做是——”
“监牢。”
“恩人觉着,是否更贴切些?”
“唔……”他似乎醉得厉害,鸦睫细细密密地蹭着李闻歌颈间的肌肤, “可在下不喜欢。”
“不喜欢你也已经喝了,”李闻歌被他蹭得有些痒,“新娘子就在隔壁, 你把我箍在这里算什么?”
“是他们暗算在先,在下又为何要听之任之?”贝齿咬在她的下唇,惊起起一片战栗的酥|麻,“结果总归都是一样的,个中过程,也没那么重要。”
封离眯着眼,浸了墨的瞳孔一半隐在暗处,一半被光照亮,像一片似明非明的漩涡。
湿热的吐息打在她的脸庞,为无声的引诱再添一笔,“在下帮恩人拿到想要的,恩人……也帮一帮在下吧?”
那颗泪痣明晃晃的嵌在眼下,帮着这张脸的主人做些迷惑人心的事。封离执着李闻歌的手,缓缓放至跳动的胸腔,“不然的话,在下的心,可就真的会被拿走了。”
隔着那层温热的皮肉,有力的心跳如鼓胀的薄膜一下一下冲击着掌心。
她并不相信他会愿意上这样拙劣的当。以假乱真躲过那些所谓的觥筹交错对他而言再容易不过,却偏要化简为繁走眼下这一步棋。
为的是什么,她当然心知肚明。
视线相接,她忽而想起两个人的初见似乎还未过半月,却恍然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那双一错不错盯着她的眼眸也如周身席卷而来的幽幽魔气一般愈发放肆,将她吸入探不到底的深渊之中,越陷越深。
李闻歌缓缓抬起手,指尖顺着封离的眉骨流连至鬓边的碎发,没来由地问了一句,声线飘忽。
“你喜欢我吗?”
眼前那双瞳仁颤了颤,仿若惊讶了一瞬。但脱口而出的回答比他短暂的思索来得还要快,几乎是想也没想,他的唇角已勾起了笑意:
“喜欢。”
李闻歌闭了闭眼,从鼻息间闷出一声满意的哼笑。与他视线相交的眼眸如他所愿,变得不复清明。
她张开了唇,失笑着接下他不愿再忍耐的吻,唇齿攀咬相依,不分彼此。
喜房内。
“诶,大姑娘!”守在婚房里的婆子正纳闷着新郎官为何迟迟不来,转头便见俞成玉不知何时抬了一只手将红盖头掀了半面,神色阴冷地直直盯着自己,直教人背后发凉。
她并非俞氏家仆,因此前那三回婚事是她们一众在房里看着的,故而这一回也一样请了她们来走个过场。
俞家大姑娘传言在外,那时冲喜她尚坐不得,都是直挺挺地躺在喜床上。今夜还是头一回见她如同人一般有了丁点生气,就是模样瞧着吓人得紧。
她暗自顺着气,心道久病之人即便是添了妆也难掩病气,不过是看着不习惯罢了,但谁叫俞老爷出手大方呢?
唉,给的实在太多了。
“大姑娘莫急,新姑爷即刻便来,您先把盖头给放了吧?”她走上前去,脸上笑得皱皱巴巴全是褶儿,“大喜的日子,红盖头要留着新姑爷来挑才吉利呢。”
俞成玉闻言并没有什么反应,一双黑洞洞的眼仍旧一动不动看着她,挥袖之间便将红艳如帜的盖头扯了下来,僵硬地勾在手上,嘶声开口:
“——三郎在哪儿?”
喜婆一愣,不明所以地摆了摆手,且又不知这什么三郎就是哪里来的胡话,只不断念叨着:“这……劳烦姑娘再候上片刻,想必新姑爷正在前院吃酒呢!”
“——三郎在哪儿?”
她与一旁战战兢兢的丫头对了个眼神,还未打个暗语,便见俞成玉猛然将头转向了她那边,还是依旧质问着同样的一句话:
“——三郎在哪儿?”
那丫头便是那日推着她去廊下晒太阳的,名叫桃湘,此时也眨着眼有些慌乱道:“……三郎就来了,姑娘暂先歇歇,奴婢这便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