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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闻起来香香的_桂花浮玉【完结】(27)

  若说方才那主仆二人的谈话指向性不高,如今这回当真是清清楚楚地知晓,这俞家二老的确有一位公子,而且看样子——还不是活人。

  富庶人家玩得可真变态啊。

  那符纸上俞成玉的生辰八字与名姓皆字字分明,但春红却唤其为公子,本便蹊跷。而她对这枚祈福用的符纸这般发怵,李闻歌便更是估摸着将这俞氏二老盘算的计谋猜了大概,必是背后藏着什么腌臜事。

  但究竟是不是她想得那样,还须从俞成玉本尊下手。

  她没再久留,移形换影悄悄回了当日能将前院阁楼一览无余的凉亭。院内多槐树,入夜的槐花不知为何比白日还要香一些,甜得发腻。

  李闻歌看着阁楼上明灯盏盏,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拿出后腰别着的酒囊,品了一口算作打发时间。

  这几日都没有喝上好酒,再入口竟有些发苦。李闻歌瘪了瘪嘴,也不知是不是这槐花香浸染了味觉,怎生连寻常酒水也失了味道。

  真是奇怪。

  *

  俞成玉房里没什么动静,她也早早便歇下了。俞老夫人守在床前,又是轻轻捏捏手臂又是摸摸额头的,确认她气息尚稳且无事发生,这才又放下了一颗不安的心。

  “明日便是你大婚之日了。”

  她苦笑,“想了一想,这已是第四回 ,又要见你穿上嫁衣,将你送进喜房。”

  “为娘只希望法师说的是真的,只要能平安度过明夜,一切便能回到原本的模样,阿娘便能再度看到你了。”

  “我儿本应穿上喜服,选个门楣堪当的好儿媳入门,而不是如眼下这般……”

  不伦不类的模样。

  “若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或许为娘早便抱得孙儿,看着你们小辈合合满满,万事无忧了。”她抬手抹去眼角的泪,“只可惜,生了个孽种,将我们俞家的福气都败了干净。”

  “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多留,不若溺死也罢,哪会落得今日这般光景?当初婆母说这孩子落地时卦象不详,可惜我没信,谁知竟教她一语中的,当真酿下了大祸!”

  “娘有罪,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爹爹,”她俯下身子,将苍老的脸埋进俞成玉身上的那床被褥,“娘的身子怎就如此不中用,能孕一回便登天是难事,那时明明尚年青,却在生产之后便被告知此后不能再育子女……”

  春红在一旁静静地掌灯,闻言心下也是一片酸涩。

  当初医师诊完脉时,说夫人这一胎本就来得晚,不仅胎儿体弱,还伤及了母体根本,若是再次成孕,恐有难产之险,决不能轻易再试。

  彼时俞老爷初承家业,夫妻二人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是一时间不愿相信。但碍着医师警言相告在先,平日里也都是小心至极,叫夫人调理好身子为主。

  直到那一日的噩耗传来。

  他们决心不再将医师的话放在心上,夫人也再育了一子,只可惜时日不长,不过五月胎儿竟不动弹了。彼时孩子已在腹中初现形状,却因胎死腹中只得被当成一团无用的肉被拿了出来,未等夫人睁眼便被埋了。

  看不出男女来,但祖婆婆固执地说是男胎,怒骂着夫人无福无德,不是个好生养的。

  又说若不是当初瞧着夫人娘家的兄弟几个在地方有个一官半职,绝不会松口让她进门,如今竟害得她往后下了地府都不得脸面向俞家列祖列宗交代。

  夫人从此便病了,不光是身子,或许心也病了。医师说的话不容轻视,这一回伤娠就险些要了她大半条命去,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阿娘的肚子不争气,偏生不出好孩儿来,不能为你爹爹传宗接代,可你爹爹是个重情义的,这些年即便娘再如何,后院也不曾添过姨娘。”

  烛光闪烁,灯影下春红的眼眸神色不清,只是掌着灯的手紧了又紧。她看了看背对着她自说自话的人影,沉默着将视线瞥向一旁。

  俞老夫人直起身,脸上涕泪涟涟,“是娘对他多有亏欠。儿啊,只要你肯回来,就是拿娘的命来换,娘也甘之如饴。”

  “十九年了,娘不能辜负你爹爹,求求我儿,回到娘身边吧……”

  屋外雨势渐大,明日又要宴请宾客,等了良久,俞成玉屋子里的灯终是灭了下去,徒留那静静卧在榻上的人眼皮颤动,眼角滑落一滴混浊的泪。

  雨打窗棂,不多时,廊下飘摇的灯笼全被熄了焰火,红穗子湿答答地吹落,一缕一缕地结在了一块,往下淅淅沥沥地滴着水。

  有一人的身影在漆黑的廊下走动,匀称修长而色如白玉的手扶上了小窗,轻轻推了一个缝隙。

  里头黑黢黢的,帘帷拉得紧实,半点也瞧不见卧房内的情景。封离偏了偏头,竟是有些看不懂了。

  昨夜那个家伙可谓是生龙活虎,怼到人跟前挑衅,怎生今夜大雨,它却这般安生,不出来为非作歹了。

  难不成真如李闻歌所说,是韬光养晦静等明夜,好好饱餐一顿么?

  只可惜他向来不喜欢把主动权放在旁人手上,尤其还是个成不了大气候的鬼。

  既然留着没什么用处,他也实在无意穿上那件令人作呕的吉服,端端正正坐在喜房里与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斡旋。

  不如趁早杀了为妙。

  不论是观音像还是所谓未解之谜,一群凡人也不能捅破了天去。撕破脸之后,或许一切更好解决,何须费多余的心思在此地久留。

  还有那个梦留……

  封离的眸色渐深,搁在窗台的手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化为无形,一点一点探入房中。混沌之气蔓延至衣袖,手臂一寸一寸消失在夜色之中,质地上乘的青衫自肩头缓缓滑落——

  “你在这儿做什么?”

  那双手猛然顿住,下一瞬,他的瞳色霎时间重现清明,广袖下的手恢复如初,堪堪搭在木框上。

  李闻歌走近,将他的外衫提了提,有些惊异地凑到了他的脸旁,小声低呼道:

  “你这么猴急的吗?”

  本以为他极不情愿,好劝歹劝总算是拖住他帮自己的忙,搞半天这家伙居然如此急不可耐,今夜就来自荐枕席了?

  她往外瞥了瞥一片模糊又朦胧的雨雾,心下啧啧称叹:

  还真别说,这天气还挺适合那啥的。

  眼见着计划被不速之客打乱,封离收了手,面上又端起了惯常的笑意,只是面对着一脸好奇的李闻歌,却一时无言。

  半晌,才轻声道:“在下只是……恰巧路过。”

  嘘。

  李闻歌闭了闭眼,将一根指头伸到了封离的唇边。

  不必多言,懂的都懂。

  封离不明所以,还未来及开口却已被李闻歌带下楼,一路行至一处偏僻的回廊才停下脚步,方听她语重心长地开口道:

  “我明白,”李闻歌摊了摊手,“毕竟明日洞房花烛夜,你与玉姑娘第一回 相对而坐,想提早些熟悉对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不必心存负担,直说就好了。”

  那什么路过不路过的,看看说与鬼听,鬼信不信吧?

  “在下只是出来散心而已,没有别的意图……”

  李闻歌仰头看天,思索之余点了点头,“也是,黑灯瞎火的出来透透气,也挺不错。”

  “……”

  二人一并往回走着,封离垂眸无言,思虑了良久还是开口道:“昨夜,在下房中来了一人。”

  “嗯?”

  李闻歌脚步不停,偏过头去看向他,“谁来了?不曾听你说起过呢。”

  “是玉姑娘。”

  封离对上李闻歌的视线,又补了一句:“确切而言,是一个与玉姑娘长相极为相似的……鬼。”

  “彼时在下噩梦初醒,睁眼喘|息却陡然见一人脸近在眼前,距离极近,教实在令人心悸不已。”

  他将那张样貌丑陋而又可怖的脸原原本本地描述与她,又道,“只是不过片刻,那人便笑了起来,退出了一丈远,与在下说了第一句话。”

  “她说了什么?”

  “她问在下,可有被惊吓到。”封离神色存疑,似是不明对方为何如此,“像是与在下熟稔已久。那张脸也变了,变得与常人无异,容貌与如今的玉姑娘有七分相似。”

  只是更艳了些。

  “没有人能习得这样的易容之术,更何况,今日玉姑娘是何模样情态,恩人也是见了的。那句话,无论无何也不可能从玉姑娘的口中说出。”

  “故而在下当即认定,此人非人,只怕是鬼魂前来作祟。”

  李闻歌呼出一口气,“那她也唤你三郎了么?”

  “……嗯。”

  封离颔首,“在下不识其来意,只得点了灯烛驱赶,但她似乎并不忌惮,只是躲去了屏风之后,又探出一张脸,教在下不要惧她。”

  “可鬼魂,不都是畏光的么?”

  “话本子里是这么说,但也不排除她道行深,一点光亮刺激不了什么。”那些个怨鬼游魂不怕亮的多了去了,只要心底的执念够重,不必说明火了,连阴差来了也能刚上一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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