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现在一样。
不愿与他多说,应当是心下还生着气,气闷自己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就这样又一次逃走了。
所以脸色才会这样难看。
二人这样沉默着收拾好了自己,扑灭了焰火,又去石缝中接了些山泉解渴。直至李闻歌快要踏进那处密林中,镜池才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所想,攥住了她的衣角。
“怎么了?”
李闻歌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他。
这两日没吃好没睡好,他这个狐族少主只怕是第一次吃这样的苦头,看起来瘦了许多。
一张脸清减不少,显得那双眼睛更大了些,此时正含着几分怨怼,几分不解与委屈,一错不错地望着她。
“一定要非他不可吗?”
那双还带着未干血迹手紧紧牵着她的衣角,似乎生怕松开了,她就会立刻消失一样。镜池咬着唇,“为什么我不可以?”
“有什么是他能给你,而我不能给的?”
他不甘地追着她的眼睛,一定要问出一个答案来。“只要恩人告诉我,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李闻歌原本还想调侃几句,却忽而没了心情。
说得简单点,当然是因为她很饿,那颗魔心又实在诱人。
不是每个魔都能长出水灵灵的魔心来的,那些又臭又脏的家伙,她可没有办法下嘴。
好不容易找到一颗香喷喷的,怎么忍心放过。
魔心是个好东西,她要妖心有什么用呢?
又不能杀了他。
“你问我为什么非他不可?”
她眉梢轻挑,“我倒是很想问问你,问我这些,是什么意思?”
攥着她衣角的手仍旧没有松开。镜池看着她轻轻笑了笑,问自己:“是想要留在我身边?”
他下意识便点了头。
她的话接得更快,“为什么?”
“因为……”
“因为我心悦恩人。”
李闻歌笑意更甚,“只凭那匆匆一面?我不太明白你。”
“我不信所谓一见钟情。”
“那他呢?”镜池忍不住追问,“如果恩人不信一见钟情,那他算什么?”
“难道是跟在恩人的身边太久,再如何也能教恩人怜惜三分?”
“恩人不信一见钟情,难道,信的是日久生情?”
它们谁又能比谁更胜一筹呢?
“不。”
李闻歌收起了笑,“你说错了。”
“这二者,我都不信。”
那紧紧抓住她的力道一点一点地松开,镜池怔怔地看着她,喃喃道,“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对他别有所求。”她理了理有些皱了的衣裳,“这句话,很好理解吧?”
“所以你也需要想清楚,你如今所思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管是要在我身边也好,还是要杀了某人也好。你这么做,目的不该是为了我。”
镜池闻言,静默半晌不曾回话。
良久,已经走出了一节路的李闻歌遥遥唤着他,“你不走吗?”
他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朝着她的方向走去,脚步越走越急迫,“恩人对他别无所求,求的又是什么?”
“不管求的是什么,能不能、至少现在不要再去找他?”
……
“谁告诉你我要去找他了。”
李闻歌颇感奇怪,“魇魔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不能这么一直耗下去。”
“当务之急,是要与梦留会合,找到魇魔的突破口,打出去,才有活路。”
她向上看去,指向方才他们栖息过的洞穴,那里如今已经变化了模样,重叠的草木遮天蔽日,辨别不清从前的模样。
魇魔的致命之处,就在于它的幻术。本体幻化无数,有形亦无形。若说是短兵相接这般过上一回,倒当真能有胜算,但难就难在,究竟要如何与它相战。
如何逼它露出那颗魔心,直击命门。
“看到了吗?它已经等不及要吞噬我们了。”
第62章 停手
找到梦留与蒂罡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
只不过这里的所有人都回到了过去, 梦留也就罢了,蒂罡那时不过还是个跟在老道士身边练气的小孩童,掉入魇魔的陷阱之中少不了要吃些苦头。
原先还会点儿掐诀闭气的法子, 眼下就连这点儿小招小式也使不出了。蒂罡哭丧着脸,“师父,阁主,我们该如何出去啊?”
“弟子如今简直就是……”话到此处,他抬着手无处发泄,遂给了身旁那棵树狠狠一拳。谁知那树更不是好相与的,摇摇晃晃着那枝条给了他结实的一下。
“嗷——”
李闻歌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又挨抽了?方才把你从坑里救出来还没教你记住教训, 可安分些吧。”
蒂罡不服气刚想替自己辩解两句,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 看看李闻歌身后, 发问道:“不对啊阁主,还有一个拖油瓶呢?”
那个缠人的家伙去哪儿了?
李闻歌眼也没抬, “封离?他走了。”
“走了?”蒂罡愣愣张了张口, 好半天没说话。
“怎么,你想他?”李闻歌睨了他一眼。蒂罡立时便头如拨浪鼓, “自然不是!弟子巴不得他死了才是,怎么会想他?呸呸呸!”
半晌过去,无人应声。
蒂罡观摩着李闻歌的神情,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慢吞吞挪到她身边去,咽了咽口水, 低声道:“嗯……不会真死了吧?”
“没有。”
镜池代替了她来回答,“他只是逃走了。”
见蒂罡面露不解,镜池还以为他不知封离非人之身, 耐下心来解释道,“他是妖,至于逃去了何处,我们无心追究。”
“我当然知道他是妖……”
蒂罡眨了眨眼,对于这个终于得到确认的答案,此刻又不显得多么较真了。他偏过头去,问道,“阁主也……阁主也知道了?”
“那他是因为阁主识破他是妖,所以才逃的?”
不对,不对。
“都是狐狸精,”他抬头看了看镜池,“他都不躲,他有什么好逃的?”
本就厌烦这名字,又总是一遍又一遍在耳边提起,搅得镜池失了好脾性,冷声驳斥,“他不是狐狸。”
“他是媚妖。”
怎敢将他与狐族相提并论?
他是最下贱、最上不得台面、似妖非妖的怪物。
他什么也不是。
“蒂罡,不得胡言。”
梦留适时走了过来,将他挡在自己身后。“弟子行为鲁莽,冲撞了长老。待从此地离开,在下定会照规行罚。”
“……”
镜池不做声,背过身去走到了李闻歌身边,帮衬着她收拾行装。唯余蒂罡留在原地,感觉自己如五雷轰顶,七窍生烟,盯着梦留的背影,像是要盯出个窟窿来:
就知道这个时候出来当好人!
一直等到他祸从口出了才出声,明明就是他自己也想听!还肯定听得可仔细了!
再说了,冲撞他怎么了,反正在狐狸洞里也没个好待遇。
再如何也是被这魇魔给摆了一道,还怕他跑了不成。
“你要是再说些废话,今日就别想走了。”梦留斜睨一眼,教蒂罡顿时噤声不敢再言。他正转身欲往李闻歌处去,身后却忽而有疾风纵起,一声爆喝传来——
“走得了吗!”
一行人往林中看去,只见一道白刃横空划过,劈竹身为利剑,直直向李闻歌身边冲去。
来不及做反应,李闻歌也似乎忘记了自己并非还在魇界之外,下意识抽剑向身前挡去,却被那白刃重重一击,向后倒去。
“恩人!“
“阁主!”
梦留见此即刻掐诀起势,然而相比神力,这护法结界只保得了一时,却无法长久。李闻歌克制着不住颤抖的手臂,将剑柄握紧再握紧。
她抬头看向身旁神色忧虑的镜池,艰难道,“你能行吗?”
“这里你比我更熟悉,由你带路,有多久就逃多久,我来断后。”
“能做到吗?”
镜池愣了一瞬,随即点了点头。
李闻歌看着那还还能撑下神力相击的屏障,平复着呼吸,在梦留撤下结界的一瞬间,给了元正全力一击,随后消失在深林不知处。
元正提枪追上前,却被羽昇拦住去路。
“不可再去了,速速回来!”
“为什么!”元正被他攥住长枪动弹不得,“这妖道诡计多端,如今坠入魇魔洞中正是虚弱之时,若不趁此机会杀之,难道还要让其继续逍遥人间吗!”
羽昇摇头,神情沉重,“你也知道这是在魇魔洞中,天界与魔界熄战已久,如今闯入魔域已是有悖天罡,若是触动魇魔,届时引起大乱,又岂是你我二人能够承担的?”
“神君既非有心助我,又为何要与我同行?”
元正面上难掩愤懑,“你也看到了,那妖道身边聚集的都是什么人!妖魔鬼怪无奇不有,我要杀她,如何叫做有违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