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峥深邃眼瞳浮起笑意,唇角微掀,语气沉柔,“早唞,好夢。”
闻岁之心脏膨胀了下,她拎起唇角,眼下露出浅浅卧蚕。
“陈先生,你都係啦,发个靓梦。”
回到房间,闻岁之背抵着白色门板,后退几步,缓缓将门“咔哒”一声合上。
在昏暗环境里,她垂下两排浓密睫毛,无声勾了勾唇,在原地站了会儿才抬起手臂将室内的顶灯按开。
走到沙发前坐下,闻岁之俯身将爆米花桶放漆板铜鎏金桌子上,在亮面桌面上投出瘦窄影子,她盯着那片投影出神,不由想起陈远峥在影院讲的那句“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这样的感情”。
这样类似于画饼的巧语从他嘴里讲出,莫名叫人觉得有种信服感,好像只要试试,就会成功。
目光落在小桶上,闻岁之不禁再次抿唇笑了起来。
一分笑自己想入非非,还有一分笑自己竟因甘言好辞生出一丝动摇。
她深呼吸了下,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清空,从包里拎出电脑,搁在膝上掀开前盖,在洗澡前将明日开会用的资料过一遍。
指尖滑动触控板,往下翻着术语表,胸腔里却隐隐涌动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五里雾中,又渐渐有拨云见雾的趋势。
翌日上午兆辉高层在酒店会议室同港城的法务和财务部视讯,闻岁之不需要口译,但还是到场旁听,随着补充视讯会议中新增的内容,查询资料,整理术语表。
下午一行人则到场Bricolage总部,同对方确认最终的合作协议内容,敲定合同,灿亮的太阳渐渐西落,将整个城市浸泡在浓郁的赤金色里,他们在法国的行程也临近尾声。
离开Bricolage前,Freddie盛情邀请共进晚餐,陈远峥淡笑婉拒,称等下还有公事要谈。
Freddie只好作罢,同他握手告别。
Ottilie则几步凑到闻岁之身侧,笑着小声说,“差点忘记跟你交换联系方式,你用WhatsApp吗?加个好友吧?”
“好啊,我用的。”闻岁之边说着边拿出手机,同她加了好友。
不过这位新好友消息倒是发的别出心裁。
闻岁之刚扣好安全带,膝上放着的手机便亮屏,弹出新消息提醒,她松开安全带搭扣,拿起手机看消息。
是Ottilie发来的,还是中文消息。
“以后我给你发mandarin,你给我发法语怎么样?用词不地道或者不恰当,我们可以互相指出来。”
看到她发的内容,闻岁之轻笑了声。
垂眼笑着回消息,用法语回着好,彼此进步,一举两得。
退出同Ottilie的聊天界面,看着整屏的聊天框,闻岁之后知后觉似乎还没同陈远峥加好友,想到此,她拇指在屏幕两侧手机壳软边上摩挲着,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他,又担心太唐突。
犹豫再三,她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句。
“陈先生,请问方不方便加您WhatsApp?”
第8章
闻言,陈远峥侧颈,看着闻岁之掀唇笑了笑,嗓音含着明显笑意,“你今天没主动问,上机之前我也会问你。”
他解锁手机,将二维码递过去,“闻岁之小姐,请问能同你加个好友吗?”
这一声“闻岁之小姐”让闻岁之忍俊不禁,她弯起一点唇角,学着那日他在电梯里讲的话,“当然了陈先生,我的荣幸。”
点开扫码角标,对准二维码扫了下,却发现扫码错误。
清秀细长的眉往中间拢了拢,闻岁之疑惑地移开手机,垂眼看向下方的手机,仔细打量了番,才发现他点开的软件的是绿标。
她惊讶地舒展眉心,不禁好奇问道,“您平时不用WhatsApp吗?”
陈远峥淡淡一笑,没多解释,只答了句两个都用。
他将手机往前递了递,“不加吗?”
闻岁之应了声“加”,抬指切换成绿标,扫码加上好友,刚将备注添加好,余光便瞧见陈远峥再次将手机递了过来,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二维码。
她疑惑抬眸望去,见他浅浅抬了下唇角,“这次是WhatsApp。”
“哦,好的。”
闻岁之愣愣地重新打开WhatsApp,双手握着手机扫码,视线随着扫描线上下移动,抿了下唇,不禁好奇地问了句,“陈先生,这是您的工作号吗?”
陈远峥收回手机,闻言抬起眼皮,眼尾弯起很浅的笑弧,看着她的眼睛,稍一抬唇,“我没有工作号。”
闻言,闻岁之眼皮上抬,眼瞳瞬间睁大几分,淡色唇微微张开小缝。
惊讶于他只有私人号,更惊讶于他就这样轻而易举交出两个私人号。
陈远峥眼底笑意更明显,捏着手机的手指朝前排抬了下,“公事照旧联络Patrick。”
闻岁之抿了下唇,“为了避嫌吗?”
闻言,陈远峥垂眼低笑了声,略带无奈地小幅摇了下头,接着抬起眼皮,笑着凝眸看向闻岁之,顺着她的话说,“係,公事公办,唔好掺杂私人情感。”
她方才讲完才后知这话暧昧,但他此刻答的更是过之,显得更加不清明。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闻岁之总觉得此刻车内空气闷闷的,缺氧似的,心跳都跟着变快,小锤子般咚咚砸着,半个胸腔都跟着震颤。
她抬手按着按钮,降下一点车窗,室外微凉的风顺着极细的缝隙徐徐涌进,轻轻扑在面颊上,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陈远峥侧过颈,目光从车窗缝隙移到闻岁之微敛的眉眼上。
眉弓微微偏高,在白皙眼皮上落下淡淡阴影,浓长睫毛低着,像两枚夜色里的柳叶,挺翘鼻梁上有一点微小驼峰。
她的漂亮是自然与故事感的融合。
像一幅未画完的山水画,山垣坚韧,水脉轻盈,有一种刚柔并济的力量感。
让人想要剖开画布上的层层颜色来一探究竟。
陈远峥曲臂支在扶手上,扣指轻托着侧脸,“觉得热吗?”
闻声,闻岁之快速掀起眼睫,侧脸看过去,下意识问了句什么,下一秒看到他移开目光,朝自己侧的车窗看了眼,这才恍然他的话是何意。
她有些心虚地抓了抓西装边缘,支吾着“嗯”了声。
总不能实话讲因为空气闷得心跳快,只好硬着头皮承认是因为有点热,还装模作样地抬手在脸旁扇了两下。
陈远峥扬了下眉心,挺贴心地问,“要不要开冷气?”
“不用了,陈先生。”闻岁之略显尴尬地笑了下,手指探上按钮,将墨色车窗重新关上,将冷风隔绝在外,“现在已经不热了。”
陈远峥淡淡一掀唇,骨节分明的长指搭在扶手箱上,抬起又落下,有规律敲着。
幽深黑眸浮着浅浅笑波,似洞悉一切,却并未多言。
反倒很配合地“嗯”了一声。
黑色pullman缓缓驶入瑰丽庄园,绕过草坪,喷泉以及阳光映射出的淡淡彩虹停稳。
酒店门口的侍者上前开车门,地面接连投出三道拉长瘦削的影子,祁津走在最后面,跟着陈远峥和闻岁之一同进入酒店,他边走边轻轻长舒了口气,刚刚在车子里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深觉自己不该坐在副驾。
陈远峥虽同Freddie讲晚些有公事,实则假言婉拒,他单手解着西装纽扣,同跟在身后进来的祁津说,“留意下Solkatt嗰边,要出门嘅话,安排司机接送。”
祁津颔首,“明白先生。”
他扣着平板上前两步,“先生,您父亲打咗电话,问您几时返港,叫您回去后到家里一齐食餐饭。”
陈远峥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咔哒拧开,扬颈喝了几口,另一只手捏着领带结往下拉松几寸,他走到沙发前,将玻璃瓶搁在白漆胡桃木雕桌上,眉心淡蹙,“他有讲什么事?”
淡橘色的阳光穿过玻璃,玻璃窗上的米白木条将阳光切碎,落在灰绿红纹的地毯上,投下拉长的梯形光影,投得很远,连远端的单人沙发都落上光影块。
祁津回:“您父亲没细讲,只mention了一句,同远嵘小姐嘅婚事有关。”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远嵘小姐最近同洲南魏家二少爷keep住有来往,成日见面。”
陈远峥坐在暗绿色绒面长形沙发上,面前桌上透明花瓶里插了束粉色玫瑰,一半笼着橘色阳光,一半落在阴影里,他双腿交叠,靠着沙发,闻言唇角淡淡扯了下。
过了好几秒,陈远峥才嗓音偏凉地“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放下腿,朝前倾身,伸过手臂,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握住玻璃花瓶拉近几分,饱满花朵轻晃,整束落入阴影处。
他微垂眼,指腹轻捻过单薄的花瓣,嘴角似扬非扬的,“魏家。”
抬指将捻得蔫透的花瓣往桌子上一掷。
“定好时间,让他们等着吧。”
*
这几日,闻岁之每天整理资料都要到一两点,回房间后她晚饭都没来得及吃,泡完澡便靠在床上看书催困意,没翻几页便眼皮沉重,她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关掉台灯,缩进松软的被子里快速进入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