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闹铃还没响,她便先一步醒了。
昨晚睡前窗帘没合严,清晨淡黄的阳光顺着缝隙透进来,在床脚拉出瘦瘦长长的明亮光影。
闻岁之从被子里探出手臂,往床头柜上摸,手掌在柜面上拍了好几下才摸到手机,屏幕白光刺眼,她单眯起一只眼去瞧时间,才六点多。
她将手机往被面上一丢,抻着懒腰坐起来,睡了近十个小时,脑子沉重消退,难得的轻盈舒服。
昨晚睡前没用晚餐,这会儿早已饥肠辘辘。
闻岁之没赖床,掀开被子,踩上灰绸拖鞋,小跑进浴室洗漱,因着没工作安排,她没穿西装,而是穿了条深咖色菱格纹长裤,上身一件短袖浅棕素色毛衣,短袖微蓬,掐腰款。
她凑近鎏金边雕花镜子,闭起一只眼睛,白皙眼皮涂着浅棕细闪眼影,捏着眼线笔在眼尾拉出短弧,接连素了几日的耳垂也戴上了两只金色耳环。
一只红边墨镜别着卷发戴在发顶,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
闻岁之背上一只金标黑色ava,拿起房卡,出门吃早餐。
酒店早餐是在玻璃花房,珍珠灰木框,米白色薄纱间隔拢在玻璃窗两侧,角落立着翠绿散尾葵,圆桌上铺着洁白桌布,配棕色皮质扶手椅,每张桌上都搁着个细颈圆肚玻璃花瓶,插着几枝花。
闻岁之选了张晒着阳光的圆桌,小花瓶里插着三只肉桂色绣球花。
她点的热巧克力最先送到,银质雕花长嘴壶里盛着巧克力,一盏细柄花瓣形餐盏盛着一捧雪白蓬松的奶油,侍者穿长尾外衣背着一只手,端起银壶将热巧克力倒进蓝纹瓷杯里,托碟里搁着一只亮银色勺子。
“Merci beaucoup。”闻岁之笑着同侍者道谢。
她捏着勺子挖一簇奶油搁在杯内,细指扣着杯耳端起来抿了一口,金色阳光落在身上同热巧克力一样暖融融的。
闻岁之拍了张照片,发了ig快拍,她戴着一只耳机,撑着腮没刷多久视频,她点的早餐便一一送了过来。
小花餐盘里搁着一只圆鼓鼓的可颂,阳光下油亮亮的,雕花银碟里摆着两条咸黄油,深口白瓷盘里是嫩黄色的scrambled egg,鸡蛋顶部撒着烤化的芝士,以及煎焦的培根碎,顶端还点缀着一颗红彤彤的小番茄。
这时吴月慈的消息弹了进来。
兹心:今天就飞回来了吧?
闻岁之放下咬了几口的可颂,扑了扑指腹的酥皮碎屑,边鼓腮嚼着边弹出去一个“嗯嗯”的灰色小猫表情包。
回完没几秒,吴月慈的消息又飞快弹了过来。
兹心:行,到时候把航班号发过来,我安排人去机场接你。
兹心:回来后你先休几天,现在给你接的几个会都在港城,agenda已经发你email了。
兹心:对了,咱们同兆辉的合同sign到他们跟Bricolage官宣合作,我考虑着后面也优先给你接港城那边的会,兆辉那边要是有视频会,或者需要你去office,也好调整schedule,你觉得怎么样?
Solkatt:知道了月慈姐,出了航班信息发你。
闻岁之捏着贝母长柄勺盛了一勺鸡蛋,绕两圈颤断芝士,张嘴吃掉后放下勺子,手指在屏幕上打出“不用”两个字,犹豫了下,又按着删除键删掉,重新引用吴月慈的第二条消息,回了“好的”二字。
吃完早餐,闻岁之便出了酒店,沿着塞纳河畔散步,指间握着一杯冰冷萃,透明小杯上印着一小颗桃粉色手绘心。
走马观花地打卡了一下巴黎铁塔,她便返回酒店收拾行李。
闻岁之扶着把手,推着红色行李箱走到电梯间时,抬眼便看到陈远峥坐在银灰色沙发上,祁助理坐在一侧单人沙发上,旁边立个棕色皮质行李箱。
电梯方型显示屏上绿色箭头旁的数字飞速变换着。
祁津看到闻岁之,起身颔了下首,“闻小姐。”
接着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
闻岁之弯唇说了声唔该晒,见电梯快到了便没坐下,拎唇同陈远峥说了句陈先生,中午好。
她话音刚落,身后的电梯便“叮”一声响起,厢门缓缓打开。
陈远峥起身时抬唇回了句中午好,边走边扣西装袖口,迈进电梯厢,他垂眸看了眼身侧站着的姑娘,目光拂过她发顶那只红边墨镜,嘴角下意识掀了下。
他问,“昨晚休息的好吗?”
闻岁之弯着嘴角看他,在他望下来的目光里点了点头,“挺好的。”
“嗯,那就好。”
他们三人从电梯里走出来时,兆辉的几位高层已经在大厅等着了,端着侍者送来的咖啡边喝边闲聊,瞧见他们后几人神情接连一愣,目光在其中两人身上停了停,随即恢复如初。
束起职业面容,笑着道了几声陈董。
办理完退房,临出发之际。
兆辉一高层按捺不住好奇,几步挨近祁津身边,甩去西装革履带来的严肃正经,压低声音好奇问。
“Patrick,陈董同闻小姐这是情侣装?”
第9章
闻言,祁津神情怔愣了下,但不过一秒便如常,把脸略低了几分,看着中等身量的公关副总监,礼貌地提了下唇,“您几时这么爱八卦了?”
副总监脸色一怔,尴尬挤着皱纹笑,密得像他向后打理的头发,讪讪笑了几声便走开了。
上车后,陈远峥将深咖色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翻下来的银色小桌板上,深咖马甲将他窄腰收拢,两条西装裤包裹的长腿交叠。
闻岁之俯身上车时,陈远峥恰好侧过身,抬臂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瓶墨绿瓶身香槟,深色衬衫因手臂吃劲而轻微绷紧。
她抬眸望去时,目光正好落在他绷起的手臂肌肉上,一时间动作微顿,愣了一秒才弯了弯身子坐进车里。
陈远峥捏起一只亮面玫瑰金香槟杯,朝闻岁之那侧倾了下杯口,“要drink一杯吗?”
“好啊,多谢陈先生。”
讲话时,闻岁之视线略显刻意地避开他的手臂,接着将发顶红边墨镜摘下来,黑色卷发缓缓垂至颊侧。
她抬指挽了下颊边长发,拎过黑色小包,将墨镜放进去后重新搁在车垫上。
香槟一直在车载小冰箱里冰着,口感绵密透凉。
闻岁之捏着亮面杯柄,微扬起脖颈,唇贴着杯边抿了一口,冰凉酒液顺着喉咙咽下,瘦窄胸腔内稍稍浮起的燥意缓缓压平。
她捏着细长杯柄,杯座在膝上轻轻磕了几下。
黑色车子拐入机场路,驶离市区,周遭热闹渐渐消退。
细颈微偏,闻岁之透过茶褐色车窗,望着不断倒退的街景,模糊成片的景色逐渐同那日离开港城的高铁窗景重叠,影影绰绰,看朱成碧。
她忽然有种抓不住的空感,仿佛同陈远峥的这几日像窗外景色般,飞速倒退远离,在时间冲蚀下变得模糊。
捏着杯柄的细指不自觉收拢,指尖微微压出白色。
“陈先生。”闻岁之倏尔出声。
陈远峥淡淡应了声,缓缓抬起眼皮,目光落在她侧过来的面颊上。
闻岁之轻咬了下内唇,飞快措辞道,“陈先生,这几天在巴黎多谢您关照,日后您若是有机会到洲南公干。”
她微顿住,似觉得话讲得唐突,陈远峥此时却像是被勾起好奇,浅浅掀了下唇角,“日后怎样?”
闻言,她抬眸瞧了他一眼,语气轻了几分,“到时候我请您食饭。”
笑意渐渐蔓延到陈远峥幽深的眼眸,眼尾也浅浅扬起弧度。
“只有去洲南公干才请?”
闻岁之被这话问得微愣,微微张开唇缝,几秒后反应过来,她抿了下唇,解释说:“当然不是,您到洲南办私事,我也请您食饭。”
陈远峥嗓音淡笑的:“嗯。”
捏着杯柄的手臂探过去,碰了下她手中的高脚杯,清脆“叮”了一声,像敲钟般敲定。
闻岁之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香槟,杯口后半遮的唇角渐渐拎起小幅度的笑意。
心脏像是浅金色酒液里的气泡,徐徐浮动。
而她同陈远峥之间一瞬不再像关机就消失的电子蝴蝶,而是因为这小小约定渐渐生出一条无形的细线。
他们两人,各自捏着细线两端。
车子抵达机场,托运安检完,闻岁之没同陈远峥他们一道去贵宾室,而是去了机场免税店,除了自己要买的几样东西,还有来之前周今宜列的一小截购物清单。
因着买的东西太多,她还买了个登机箱来装。
陈远峥瞧见她掌心扶着的红色登机箱,轻轻抬了下眉骨,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小口,杯后唇角微掀,淡笑未语。
此次返程,闻岁之同陈远峥之间相熟很多。
不再像飞来巴黎那般,全程束手束脚,用餐时还同他浅聊了几番,调至睡眠模式的座椅也终于派上用场。
飞机抵达港城机场时,闻岁之被着陆震醒,她将眼罩往额上扯了扯,窝在毛毯里抻了抻懒腰,缓了缓神,才按了下电子屏按钮将椅背调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