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她手指蜷了蜷,抿了下泛红的唇,低声道,“关掉好唔好?”
“bb自己关。”
在闻岁之伸手要去摸枕边的手表时,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贴着她掌根往上抚去,穿过指缝扣在被面上。
未关严的露台门溜进几缕山风,带着几分落雨的潮湿,雨丝细密交错地落在雾气里亮着灯的卧房露台上,在南洋小花砖上淋出湿漉漉的光,像生了水珠的鸡尾酒杯壁。
耳边周而复始萦绕着手表叮叮声。
从此,这个世界上有了两颗叫Solkatt W的小行星。
一颗在漫无边际的银河里,另一颗在陈远峥怀里。
*
最近几个月是口译旺季,各领域会议遍地开花。
博士录取敲定,闻岁之恢复以前的工作节奏,行程安排很紧凑,外加接到的法语同传数量也上来了,有时甚至下午同传结束,晚上就要搭高铁赶往另一个城市。
甚至生日那天,闻岁之还在洲南工作,为国际交易峰会做中法同传。
当天下午,陈远峥从港城赶过去给她庆生,在明珠塔用过晚餐后,他带她来到兆辉洲南大楼,顶层停机坪停着一架酒红色aw直升机。
陈远峥牵着闻岁之手走过去,低笑着在她耳边再次讲了句“happy birthday bb”,闻言她愣了下,抬眸看着面前男人,不太确定地问道,“这是礼物吗?”
陈远峥眉骨轻抬了下,边低“嗯”了声,边捏了下她的手指,“之前唔系话想学咩?”
情人节那晚,他带她在Euangelion Harbour上空飞了几圈,从直升机上下来时,她随口说了句以后有空想学怎么开。
闻岁之眸光轻晃了下,“我只是随口讲下。”
闻言,陈远峥只是注视着她,淡淡掀唇笑了下,那温和的目光像是在说那也没关系,说的一瞬间也是真心的,他松开她的手指,手掌轻轻抚了下她后脑,“要唔要飞一圈?”
“好。”
这次有飞行员在驾驶舱,他们两人坐在直升机内舱,浅棕色软皮座椅,前排小柜上立着一个小型液晶屏,空间很宽敞。
当直升机在空中飞行一圈,盘旋在江面上空时,漆黑的夜幕一瞬被无人机点亮,一幅巨大的生日蛋糕呈现在眼前,随后江边升起亮银色的烟花,像香槟打开那般一瞬在空中绽开,流光溢彩地托在生日蛋糕下面。
闻岁之惊讶地一瞬哑然,怔愣地望着眼前的场景,光亮刺得她眼圈泛起阵酸,眸前渐渐凝结出一层薄薄水壳,在身旁男人靠近拥上来时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她转身环住他脖颈,身前安全带一瞬被拉长,脸颊贴着他脖颈温热皮肤,鼻息间是他身上安心的干燥木香,嗓音稍稍有些哽咽道,“你点咁好啊。”
陈远峥半垂下眼,宽大手掌在她后背轻拍着,唇贴着她耳廓,“因为你真系好好,bb。”
这场没有署名的无人机烟花表演攀上了热搜,引起了网友热烈讨论,也让西佛山半山的一栋别墅灯火通明。
两日后是佛诞日,港城放一日公众假期,陈远峥没急着回去,留在洲南远程办公,等她同传工作结束再一同返港。
最后一天峰会结束,晚餐在金茂大厦附近吃的台菜,丝瓜煨文蛤汤,清炒水莲,三杯中卷,土魠鱼酥米粉,搭配一杯冰冻杨桃汁。
饭后,两人在江畔吹风散步,陈国善打来了电话。
陈远峥抬手搭在护栏的抱鼓石上,接通后疏淡地叫了声“父亲”。
陈国善应了声,又轻咳了下,这才语气不自然地开口说:“我找人帮你同那女仔睇咗下八字,大师话你们很合,那女仔命格入面财官双旺。”
闻言,陈远峥有些意外地抬了下眉,故作不解地淡声道,“所以?”
陈国善气得灰白眉毛皱起来,戴翡翠扳指的手拍了下桌子,茶盖震得颤了颤,“仲可以咩意思?改日带女子返屋企食餐饭,怎么说我都系你父亲,Kelly都系你家姐,仲有你Man姨,她在咱们家这么久了,那女仔唔应该上门来见见咩?”
他态度的转变,除了陈远峥掌话事权,他迫于无奈,为利益低头,也存了一分对奚清语的愧疚,与其闹到明面上对峙,不如妥协,否则只会是他一败大伤。
陈远峥随即冷讽地抬了下唇角,“您接受现实就好,去家宅食饭就不必了。”
随后声线淡漠地继续道,“只要Kelly同Mandy日后规矩些,该Kelly得的一蚊都唔会少。”
不等陈国善再讲什么,他直接挂断了这通五分钟不到的电话。
闻岁之站在他身侧,两人虽离得很近,但江边风大,隐约能听到电话那端的声音,却听不真切,见他挂断的那刻,她伸手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掌。
陈远峥反手拢住她的指尖,面上表情温和下来,垂眸看着她笑了笑,同她说是他父亲的电话。
他侧过身子,抬手拨开她唇角的几根发丝,指腹顺势在她面颊抚了抚,“他请人算了八字,话几合,想让我带你去家宅食餐饭,想唔想去?”
闻岁之眉心有些意外地动了动,因为他们八字很合,所以陈国善接受了他们的关系,或许真是因为八字,也或许是碍于利益妥协,但对她来讲,并不重要。
“不是拒绝了吗?”她抿唇笑了笑,“我不在意要不要同你父亲食饭。”
陈远峥也抬了下唇角,手指顺势捏了下她的脸颊,嗓音像水滴似的往下沉,“会唔会觉得遗憾?”
江面的风将他的衬衫吹得服帖,隐隐勾勒出他的窄腰。
闻岁之朝他迈了一小步,环上他的腰,抬眸看着他半笼在昏橙色霞光的面庞,发丝,眉毛和睫毛都溶着一层光晕,“你给我的,我拥有的已经足够多了,如果真是要讲遗憾,那可能是没有见到你妈妈,外婆还有外公。”
话落,她稍稍拎起了些唇角,眸光含笑地安静同他对视。
陈远峥垂眼看着闻岁之的眼睛,目光灼灼,像是江面粼粼晃动的波光,橙红色落日透过树叶淅淅沥沥落在两人身上,将他胸腔也照得暖融融的。
他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捧住她的脸颊,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印下一吻,随后在她后颈处轻轻握了下,将人带进怀里搂着。
天色从橙红晕成蟹壳青,路人交谈着从两人身侧走过,江面的风将她颈后发丝吹落在他的衬衫上。
他们就这样在暗下来的江畔拥抱了好久。
当晚,陈国善将刘好缇和陈远嵘叫来了书房,叮嘱二人不要私下搞小动作,日后对Lucian同那女仔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插手。
陈远嵘看着灯光下的爹地,想到这两年的事,还有妈咪那番话,她逐渐理解了陈远峥的冷心肠,而她在陈远峥面前沾沾自喜的来自爹地的宠爱,到头来只是一戳就破的气泡。
不过是利益取舍下,爹地想用她的婚姻做筹码,给自己拼一分在陈家加强话语权的胜算。
在机关算尽,虚情假意的陈家,只有利益是真的。
陈远嵘依旧挂上标志甜笑,从椅子上起身,走过去俯身揽住陈国善肩膀,“爹地,我同妈咪都会听你嘅啦,您点讲,我们就点做啦爹地。”
刘好缇欣慰地笑了笑,顶着波浪卷发端起佣人方才送来的血燕,“知啦老公,Kelly最心疼你这个做爹地嘅啦。”
她走过去,将血燕递给他,“老公啊,趁热食啦,血燕润肺,你最近半夜成日咳。”
陈国善看着她们两人,终于【踏雪独家】笑了笑,提起勺子吃起血燕。
“听你妈咪讲,你前阵睇中台jesko跑车,揾日去车行买落嚟啦,爹地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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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港城主办的湾区投资项目对接会在荔湾区IBC召开,因接力同传的语种需求,法定语文事务署在注册口译员名单里挑选了几位口译员短期合作。
闻岁之港硕毕业前申请并通过了测试,进入了注册口译员名单,年前又成为了IACI正式会员,事务署在筹备期提前联系了她,聘用她在对接会做英法同传。
湾区学术界,产业界和知名金融投资机构来了不少重量级嘉宾,陈远峥在伦敦出差,连安代为参加,但蒋观松和常序等几人都应邀到场坐阵。
午休时间,蒋观松和常序叫闻岁之一同去吃葡国菜,她还要整理上午记录的内容,没同他们一起,结束后去了会场提供的自助餐厅。
自助餐厅里,闻岁之刚拿起餐盘,余光便瞧见了范敏婉,她愣了一瞬,旋即礼貌弯了下唇,“范小姐。”
范敏婉将拎着的黑银Birkin递给助理,同时拿起一个餐盘,勾起红唇,“叫我Winnie就得啦,’范小姐范小姐’咁,好官方。”
闻岁之舀了半勺红烧螺片,拎唇叫了一声“Winnie”。
范敏婉路过摆满高热量的餐食的岛台,什么也没夹,只是悠然闲聊,“上午在会场看到你,中午特意过来同你’巧遇’下,听讲你拿到港城大学PhD嘅offer,快开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