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峥轻抬了下眉,拉过安全带扣上,“有个friend今日收到几支靓酒,不是什……”顿了下,想到她或许有兴趣,便改口问道,“想唔想去?”
闻岁之微愣地“嗯”了声,搁在膝上的手指不由收紧几分。
他长指拉过安全带扣上,余光瞧见她的小动作,淡笑着安抚道,“不用紧张,若是有兴趣,我们就去停一阵,若是不想去,我们就去食晚饭。”
她抿了下干涩的唇,指骨松开些,试探问道,“可以不去吗?”
闻言,陈远峥轻笑了声,曲臂撑在扶手上,指尖松抵着下颚,“当然可以。”
“那我们去食dinner,粤菜好唔好?”
闻岁之点头,“好。”
陈远峥笑着“嗯”了声,吩咐司机开车。
车子启动,慢速行驶汇入繁忙的车流,闻岁之收回视线,侧眸透过茶色车窗往外看,亮起斑斓霓虹灯牌的街景飞速掠过,她微抿了下唇角,细指拨开腮颊虚贴着的几根发丝。
她觉得自己和陈远峥如同置身一盘棋局,两方博弈,但楚河界限却渐渐变得模糊。
而她的理智也逐渐有倒戈之势。
有些想要迈过界限,去另一方领土悄悄看一看。
霓虹消弭,车子在昏黄暮色里缓缓降速,徐徐停在餐厅门口,两位迎宾适时迎上前,微欠身,戴着白手头拉开车门。
闻岁之探脚下车,同迎宾无声颔首道谢,随即抬颈看向面前建筑,青砖石板,镬耳山墙,似古代官帽两耳,独占鳌头,烫金招牌“清福洲”三个字。
侍应生在前面展臂引路,陈远峥单手插着兜,同闻岁之并肩往里走。
清福洲是老旧建筑维修翻新,木质楼梯踩上去隐约溢出很轻地吱扭声,带着一股岁月沉淀的底蕴。
预定的私人包间在二楼,周遭建筑物楼层不高,视野绝佳,透过玻璃花窗能瞧见远处的光怪霓虹。
闻岁之拿起桌面上的荔枝皮镀金边的菜单,抬指翻过一遍,各色菜品看得眼花缭乱,她眉心渐渐拥簇,有些选择困难,纠结几番,干脆在前面几页标皇冠招牌的菜品里随意选了两样,花蟹明虾生滚粥和鲜花椒头抽煎斑件。
陈远峥加了几样,点了一壶生普后,才让服务生将菜单和酒水单收回。
生普茶是冰滴壶冷凝好的,低温下苦涩降低,茶汤浅金芳香。
他拿起绿纹瓷碟上的墨绿纹餐巾,拿下银色浮雕餐巾环,展开搁在膝上,抬手捏起雾面水晶茶盏饮了一口,冷凝生普,微涩回甘。
闻岁之也捏起茶盏喝了一口,入口清冽,她将茶盏搁在桌上,手指轻贴着杯壁,面色不显,心里却快速过着各种话题。
不知为何,她越来越受不住同陈远峥之间的沉默,好似安静的下一秒,气氛就会不受控。
她捏紧茶盏,以宝珠开启话题。
陈远峥唇角轻掀了掀,修长捏着茶盏摩挲,轻轻转着,垂眼看着浅金茶液,淡声说:“应该在花园里玩。”
此时,包间的木门被敲响两声,服务生端着胡桃木餐盘进来,边报介绍菜名边俯身将菜品端上桌子,梅头叉烧,淮山炒羊肚菌,以及一笼三只荀尖翡翠鲜虾饺。
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陈远峥捏着茶盏的手腕小幅度扬了下,“试下看合不合口味。”
闻岁之应了声“好”,捏起细长木筷,抬手夹起一只绿皮荀尖虾饺。
她咬了半只虾饺,表皮薄软,鲜竹笋尖微脆,不吝啬地拎唇夸赞了一句好好食。
琳琅满目的一桌作话题,不用再绞尽脑汁地搜寻话题。
两人之间逐渐像旧友相叙,交谈也变得自在起来。
晚餐结束后,陈远峥将闻岁之送回了下榻的酒店,她第二天一早有一场会,还是在荔湾区金融城附近,离上次金融峰会的IBC大楼很近。
兆辉同Bricolage的两次视讯会议之间隔了近一周,双方团队都需要时间内化修改,但她早已习惯了忙碌,便接了两个半天的同传,将空档时间填满。
漆黑夜幕里,车子渐渐驶近灯火辉煌的酒店,陈远峥开口问道,“明早几点的会,我安排司机在酒店楼下等你,送你去会场。”
闻岁之委婉拒绝,“不用了陈先生,你的车子都比较明显,我自己搭的士过去就好。”
闻言,陈远峥失笑,似是没料到这个原因。
他也没再勉强,抬唇点了点头,“最近有个并购的project比较忙,若是联络不上我,就message Patrick,或者直接到公司来。”
光怪陆离的光影间断地落在闻岁之眼角处,像上映一场怪诞变幻的剧目。
他这番话讲得太像亲密友人,或是恋人之间的报备。
听得她稍有些惊讶,不由用指甲掐住食指指腹,似是在克制渐渐过速的脉搏,又像是在验证真假。
第15章
“好。”闻岁之抿了下唇, 声音低浮地应着。
话音刚落下,车子便减速停稳在酒店门口。
她抬手搭在车门扶手槽上,抬眸看着陈远峥, “陈先生, 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
陈远峥轻掀了下唇角, 眼尾也扬起一点淡笑,“goodnight,早点休息。”
闻岁之应了声“嗯”, 移开视线,指尖刚要扣下车门内拉手, 早已候在车外的祁津先一步将车门拉开, 室外闷热的夜风一瞬间灌进来,迅速冲淡车里的冷气。
也将胸腔里那颗心脏闷裹得更加不安稳。
她拎着背包,探脚下车, 细指扶着车门,脚步迟疑一秒还是回了一句“goodnight”。
下一秒, 车门轻“砰”一声被合上。
陈远峥坐在昏昧车厢里,室外光线透过车窗落进几分,他深邃五官映得若隐若现, 搭在扶手上的长指一下一下, 慢条斯理地敲击着。
望着那抹伶仃身影,他唇角不由一寸寸掀起弧度。
过了会儿,直到那道身影彻底隐入酒店, 陈远峥才收回视线,从扶手箱里拿出烟盒,磕出一只烟,他垂眸咬住烟蒂, 滑动打火机点燃。
他吐出淡淡烟圈,薄雾里唇角微抬了下,手指轻敲了烟管,弹落堆积的小簇烟灰。
嗓音带着未散笑意,“Patrick,返公司吧。”
酒店大厅,明光锃亮。
大堂中央的水晶吊灯熠熠生辉,在光洁地面上映出往来宾客的身影。
闻岁之手指紧拽着软皮包带,略显心不在焉的回应酒店礼宾的颔首问好,随后快步穿过人声鼎沸的大厅,径直走向电梯间,恰逢一扇淡金色厢门大敞着,她快走几步迈进电梯厢。
刷卡后,抬手按亮圆形按钮,她后退几步,背靠在光滑的金属厢壁上。
金色厢门徐徐合上,电梯开始向上运行,厢壁明亮反光,影影绰绰映出一道拉长扭曲的身影。
她半垂着睫毛,小口喘着气,胸腔心脏随着电梯上行又快又重地跳着,心跳声几乎要掩过嗡嗡的电梯运行声。
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是方才走地太急,还是因为陈远峥才心跳加速。
回到酒店房间,闻岁之将tote包搁在矮几上,靠在沙发里缓了好久才觉得心跳回稳,她探臂捞过丢在一旁的手机,屏幕浮着一条绿标消息提示,是祝初雨发来的。
祝初雨是闻岁之的高中同学,大学时她去英国留学,硕士毕业后便直接留在伦敦工作。
Raina:oi,在干什么呢OwO,现在有空吗!
闻岁之垂眼按着键盘,回消息说有空,刚到酒店。
那边立马回了消息。
Raina:Awesome!方便吗!想给你打语音聊会儿(☆3☆)。
闻岁之没再回消息,而是直接将语音电话拨了过去,她点开扬声器,拿着手机起身,准备去浴室卸妆。
铃声响过几秒后,语音接通。
祝初雨按下接通键,将桌上的文件往前一推,抬起腿盘坐在软垫转椅上,前后抻动着身子将椅子往桌前滑动了几下,她捧着手机说:“喂,你这是又出差了吗?”
闻岁之应了声“嗯”,将手机放在浴室的木柜台面上,边用倒卸妆液边说:“最近几场会都在港城。”
祝初雨“哦”了声,便没再多问,她曲起一条腿,下巴抵在膝盖上,言归正传道,“我打电话是想跟你说,我感觉我这次是真的栽了,从我遇见他到现在,算起来已经有两个多月,快三个月了,我还是觉得很喜欢他呜呜。”
闻言,闻岁之往面颊上抹卸妆液的手指顿了下,想起之前祝初雨说的那个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daddy款crush,她侧眸看向亮着的手机屏幕,有些惊讶地问道,“你们又碰到了?”
“nope,并没有……”
祝初雨叹息了一声,指甲在桌边上咯吱咯吱地刮着,想到要讲的另一件事,语气渐渐从遗憾转向兴奋,“但是我在ig好友的推荐人里看到了他的头像,顺便知道了他的名字,Jamie Daddario嘿嘿!”
“你说是不是很巧啊!我都没想到我跟他会有互联网共友!岁之,你说我要不要加啊!好想加!但我这么贸然发去申请关注,他会不会觉得我脑子有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