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桌子在临窗位置,圆桌上铺着米白色桌布,立着一盏淡淡暖光的矮台灯,四周几桌交谈声很小,只隐约传来几声清脆碰杯声。
闻岁之夹起一只笋尖松露鲜虾饺,咬了一口,目光时不时落向周围。
陈远峥察觉到她的视线,掀唇淡声道,“在看什么?”
闻声,闻岁之收回目光,抿唇笑了笑说没什么,而他显然不太相信,指尖捏着茶盏轻轻转着,似在静待下文。
她抿了下唇,实话实说:“就是看到周围的人,有种我们确认关系的实感。”
陈远峥稍显意外地抬了下眉骨,转动杯子的指尖顿住,将茶盏搁在桌面上,斟酌了下开口问,“觉得没有安全感吗?”
闻岁之当即否认,“只是昨天到现在,好像没怎么接触过别人,所以会觉得有少少不真实。”
而现在有种从乌托邦迈入现实生活的真实感。
闻言,陈远峥捏着茶盏的指骨松了几分,低“嗯”了声,抬起唇角笑了下,重新捏起圆小茶盏朝她递过去,“Cheers,女朋友。”
闻岁之轻笑出声,放下筷子,端起茶盏同他的碰了下。
“Cheers,男朋友。”
用过晚餐后,他们从顶层搭电梯到Ground层,从电梯里走出来,正对着的恰好是上次同周今宜逛过的店,那次她说大概不会遇见的陈先生,此刻站在了自己身侧。
而她手中似乎也落入一张长期入场券,可以去参观他的世界。
陈远峥察觉到身旁递过来的目光,侧过颈,垂眼看着她,掀唇笑问,“怎么了?”
闻岁之也弯唇笑,摇摇头说没什么。
他闻言抬了下眉骨,嘴角撩起一丝深远笑弧,似在说又是没什么?
她低声一笑,“真的没什么。”
接着很轻地扬了下眉心,“如果非要说的话,你平时会行街吗?”
是上次就有点好奇的问题。
闻言,陈远峥无声失笑,“很少。”
他微垂下眼皮,浓眉舒展,眼尾微扬,朝她递过手掌,语气含笑地说:“如果女朋友想逛,我很乐意作陪。”
闻岁之对上他浮着薄笑的眼睛,心脏像是被夜风吹过般轻晃了下,她轻咬了下内唇,唇角抿起笑意,抬手将手指搭在他掌心。
她微垂了下眼,低声说知道了。
陈远峥低笑着“嗯”了声,拢住她细指,交握着垂在两人之间。
天色此时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漆黑无光,高耸紧凑的写字楼却透过一格格玻璃亮起灯,像是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锁在了格子间里,将金融城上层的冰冷和下层的热闹同时照亮了些。
从Emerald Garden出来后,他们没特意去逛热门的夜晚景点,而是踩着生满青苔的石路,伴着温热夜风缓步压马路。
斜着在细窄道路上拉出一高一矮牵着手的影子。
有轨电车时不时从身边经过,过马路时绿灯催促地叮叮响,在人潮里走动,闲聊时抬眸永远能扫到一眼兆辉大楼明亮的顶端。
路过一排亮灯的街边小店时,闻岁之余光捕捉到一台醒目的粉红色瘦长机器。
她很轻地拉住陈远峥的手指,在他停下脚步,望过来时,笑着同他讲,“那边好像有台纪念币机,我们去转一个好吗?”
闻言,他瞬时颔首,抬起唇角,“好。”
走近一瞧,粉色机器有些老旧,边角露出斑驳锈迹,玻璃透出内部齿轮节奏,暖黄的小灯自下映亮内部窄小空间,上方棕色字写着名字——Weighing Machine With Ticket。
是旧式体重机,不是纪念币机器。
虽然在港城读过书,也常来这边做会,但闻岁之还是头次注意到这台有趣的老式机器,她眼含新奇,弯唇同他说:“陈先生,我们要唔要转一个?”
陈远峥看到她眼底满是跃跃欲试,掀唇笑了声,很配合地点头,他从口袋拿出黑色短夹,翻了翻没找到硬币。
抬眸看到闻岁之脸上的表情,便知她大概不够,或是也没有。
他合起钱包,“走吧,我们去change几枚硬币先。”
“可以换吗?”
陈远峥抬手虚环住闻岁之的肩膀,拥着人往回走,“嗯”了声说:“刚才路过了一间便利店,我们进去买瓶soft drink。”
两人走进便利店,买了瓶冰过的苹果疏打,找零三枚硬币,其中一枚恰好是体重机可以用的面值。
闻岁之站在粉红机器上,轮盘停定后投币,机器忽地短促闪了一下,小卡片便直直掉落。
是一枚小金卡,昏暗光线下也金灿灿的。
像盛满了晌午璀璨金黄的阳光。
横幅印着两艘航行的帆船,两边都写着“一帆风顺”。
她捏着一角拿给陈远峥看,眉眼浮笑,弯着唇说:“不知道是唔是都是一样的,但这枚寓意很好。”
接着朝他那边递了递,“陈先生,送给你。”
第21章
陈远峥稍显意外地抬了下眉骨, 他没接,抬眼看着她,弯着唇问, “怎么要送给我?”
闻岁之往下垂了垂手, 两只手捏着小小的金卡, 看着他背着光但仍旧明亮的双眸,说:“同你一齐share好寓意。”
她抿了下唇,弯起浅浅笑意, “而且我们拍拖,我什么都没送给你。”
闻言, 陈远峥轻笑出声, 背对着来往的川流车流,耳边是由远驶近的电车叮叮声,他垂眸看了眼她颈间微闪的棕钻, 低笑着说,“那这张小金卡必须要收下了。”
话落他抬起手, 掌心朝上。
闻岁之唇角抿着笑,将指尖捏着的小金卡放到他掌心。
薄薄一张,却叫陈远峥觉得沉甸甸, 他垂眸看了眼, 唇角微掀,“这张小金卡确实寓意好。”
“嗯?”她略微不解地垂眼。
“两艘帆船,是我们的一帆风顺。”
闻言, 闻岁之垂眼看向他掌心的小金卡,柔和波浪里,两艘帆船并肩而行,帆顶一行“wish you all the best”, 心脏因为他这短短一句而温意四起,似是涌入涓涓暖流。
她不禁弯唇轻笑出声,眼尾扬起细弧。
抬眸恰好对上陈远峥垂眼看着她的目光,对视之际,两人眼底的笑意一瞬更盛,他抬起手环在她腰间,轻轻将人揽进怀里。
路边掉色的黄线旁停靠着一辆无人的红色的士,马路尽头的海浪卷起一阵阵声响,霓虹灯牌的光落在两人拥抱的身影上。
当晚,这张小金卡被他放进了黑色短夹里。
回洲南前只剩一场关于基因测序的会,为期两天,两个下午半场,会议期闻岁之忙忙迭迭,同陈远峥也只剩他会后来接时的短暂相处。
周六下午四点半,会议结束。
太阳已日渐西沉,橙色光晕渐渐将湖蓝天空染透,斜斜侵落到大楼内,玻璃门自动感应打开,闻岁之刚走出大楼便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黑色幻影。
她不由弯唇笑了笑,提步朝车子走去,同站在一侧,打开车门的祁助理颔了下首,便弯身坐进后车座。
陈远峥抬手合起桌板上的电脑,按下按钮,将挡板徐徐升起来,隔出私密一隅,他侧眸一笑,“今日收工比昨日早些。”
闻岁之弯唇“嗯”了声,边抬手扯着安全带边说:“今日Q&A的人比昨日少。”
“咔哒”一声扣上,她抬眸朝他望去一眼。
“等很久了吗?”
陈远峥掀唇笑了笑,淡笑腔道,“没有,刚到没多久。”
他放下交叠的长腿,微侧过身,拿起扶手箱上搁着的纸袋递给她,“肚饿未,先随便食点填下肚先。”
接着又从小冰箱拿出一瓶冰水,旋开瓶盖放在中间的水杯架里。
闻岁之弯起唇应了声“好”,抬手打开面前的小桌板,将食盒从纸袋里拿出来搁在银色桌面上,掀开盒盖,里面装着三只翡翠虾饺,还有一份煎萝卜糕。
她端起食盒递过去,“陈先生,你要唔要食一点?”
陈远峥淡笑摇头,说不用。
见此,闻岁之拎了拎唇角,“那我食先了?”
他闻言抬唇笑了声,深邃眉眼浮上一层淹润薄笑,抬了抬下巴,配合地端起客套语气,“慢慢食,闻小姐。”
闻岁之被这话惹得也轻笑了声,唇边抿起浅浅两弯笑弧,微垂下浓长睫毛,将食盒放回小桌板上,拿起木筷夹起一只翠绿色虾饺。
咬开小半只,微微带汁,虾肉软嫩,还带着脆脆的马蹄碎。
每次做完会,她都饥肠辘辘,没多久三只虾饺便被吃光。
想到等一阵要同他去餐厅吃晚餐,第二盒煎萝卜糕很节制地只吃了一块,微垫了下肚子便停下了筷子,将食盒盖子重新盖好。
他们要去的餐厅在离港区,路程较远,压过慢驶拼接砖路,车窗外夕阳一路沉落,透进车厢里大片潋滟光晕。
车子在餐厅外停稳时,太阳刚要触碰海平面,将水面洇出一小片橙色。
木质牌匾两侧立着两颗叶繁叶茂的菠萝树,浅灰石子小路蜿蜒探入,两侧生着碧绿连垣的夏威夷竹,在路面投下高低连垣的小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