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柜上立着一个金属色电子时钟,黑色数字一闪一动不断变换着。
曲高和寡,寻得知音共赏。
凸起的喉结轻轻颤着,陈远峥的唇紧贴在她红透的耳侧,音色柔哑地气音讲出一句,“我好挂住你bb。”
闻岁之前胸贴着他热雾的胸口,感受着彼此胸腔共鸣似的震动,她闻言下意识回应,可鼻息间却只挤出一声轻不可闻的软音。
像骤然坠入阳光晒过的海水,被温暖缕缕包裹,四肢失力地自然舒展。
她湿软眼皮缓慢地抬了两下便疲倦地合上,空白的思绪渐渐陷入睡眠。
沉沉睡了一觉,醒来时听觉最先复苏。
耳边隐隐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在左侧不近不远的距离,压低着音量讲话,翻动身子时隐隐透出一股类似宿醉的酸痛,闻岁之侧着脸颊,轻微地掀起眼皮,透过一条狭窄的视野缝隙,将陈远峥修长玉立的身影瞧清。
上身穿着刚才那件深棕毛衣,下摆遮住黑色丝绸睡裤的裤腰。
听到他应得简短,只是几声“嗯”,“以后再说”,还有一句“听日”便结束了通话。
陈远峥收起手机,转过身便在昏暗的光线里对上她望过来的视线,他唇角蓦地轻掀了掀,提步走过去,俯身坐进床铺里,抬手摸了摸她头发,“醒了?肚子饿不饿?”
“有一点。”
想到方才的电话,她问道,“有公事要忙吗?”
“没有,家里人打来的。”
闻岁之应了声“嗯”,没再多问,后来才知道这通电话是他小姨打来的。
陈远峥探臂将床头台灯扭开一点不刺目的亮度,询问她的想法,“想在酒店里叫room service,还是去外面的餐厅食饭?”
“出去食嘢吧。”
陈远峥应好,去外厅将拎了个黑色纸袋进来,里面是她穿来的衣服,几小时前乱丢了一路,现在已经被洗好烘热,穿在身上还有隐约带着点暖意。
出门前,他将一个黑色羊毛冷帽戴在她头上,纤细一条白色波浪边。
闻岁之抬手摸了下,侧身对着短廊上的镜子照了下,抬眸看向镜面里的男人,拎唇问他,“哪里来的帽子啊?”
“想到你或许想出门,刚才让Patrick去买的。”
房门嗡嗡落锁,两人牵手踩着消音地毯往电梯间走,闻岁之继续刚才的话题,“款式也是祁助理挑的吗?”
陈远峥垂眼笑,“我挑的,按照你的喜好。”
相处的几个月里,他渐渐清楚她的喜好,偏爱暖暗的色调,偶尔喜欢搭一点亮眼的红色,沉稳里衬出一点活泼。
午饭是在一家白色洋楼建筑里,窗外是绿色凋零的枯枝。
正值元旦假期,过了午餐高峰期,店里依旧熙攘热闹,门口点餐台的工作人员还在陆续给排队的客人发号。
他们坐在隔断珠帘的小包间里。
津安本地菜不似州港清淡,刚才还觉饥肠辘辘,几筷子吃下去闻岁之也隐隐有饱腹感,盛了碗排骨藕汤,小口喝着解腻。
勺筷碰声低脆,闲聊着无营养的话题。
吃完午饭后,他们融入节日气氛,在附近的景点街道随意逛着,红灯笼装点得喜气洋洋,只是冷风刺面,让浪漫走向的散步添了分煎熬。
闻岁之侧了侧埋在羊绒围巾的脸,看向旁边气定神闲的男人,动了动被他握在口袋里的手指,意料之中换来他垂眸看过来,稳着冷到微抖的声线,“你冷吗?”
陈远峥唇角轻掀了掀,很自然地应了声有一点,又顺势拿出手机,“还想继续逛吗,还是让司机来接?”
她又往围巾里缩了缩鼻尖,语气泛闷地说不逛了吧。
窄瘦的单向车道因游客拍照而堵得更长,车子通行不便,他们步行绕过这段路,在车流通畅的宽敞路边上了车。
车里暖气打到最高,陈远峥拉过她冷得微僵的手指,握在掌间暖着,闻岁之轻靠在他胳膊上,问起他能在津安待几天。
“听日中午的航班,后天有财务部那边的year-end review。”
闻岁之下巴贴在他肩侧,闻言“嗯”了声,抿了下唇还是说:“1231事情多,其实你不用跑这一趟的。”
陈远峥气音轻笑了笑,抬手勾住她的下巴,拇指在她脸上抚了两下,“谁让你放假回家还要出差,飞这一趟既能一起过节,还能让你偷闲多休息会儿,一举两得的事怎么能不做。”
前几天有次给她发信息,隔了大半天才回,后来才知道是去京市出差。
他低头碰了下她的额头,“这样的工作劲头,我也自叹不如。”
闻岁之轻笑一声,“我们又不一样,你只管眼光独到,带好team就好了,我要是偷懒的时间长了,台下嘉宾一听便知。”
“本科时,交传老师同我们讲做到be interpreter, not yourself,才能做好口译。”
口译是日积月累,以口译员的视角需求生活,积少成多,滴水石穿,才能在做会时突然开窍般译出那一刻的巅峰。
陈远峥唇角弯着弧度,幽远瞳底也浮起薄笑,笑音“嗯”了声,指腹捏了下她的脸颊,给予肯定。
“你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这句夸奖忽然叫闻岁之想起前程。
她抬手攀着他的肩膀,羊绒布料已经被暖气吹散凉意,掌下暖融融的,抬眸笑看着他,“谢谢陈先生的三番肯定。”
陈远峥眉骨微动了下,故作不解地淡声问,“不是两次吗?”
“可我怎么记得是三次?”
他抬唇笑了下,垂眼思考了会儿,故作恍然地“嗯”了声。
“是我记错了,确实是第三次。”
*
临近晚餐时间,陈远峥拎起沙发上的外衣要去送她,却被闻岁之挡住动作,“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他抬眉,“嗯?”
她解释说:“我爸妈最近去医院都是正常下班,万一碰上了就不好说了。”
闻言,陈远峥垂眼失笑了下。
“不好说,”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听着我们有点想不能见光的关系。”
“哪有,就是……”
闻岁之觉得自己穿梭会场练就的口齿伶俐再次在陈远峥面前失效,微垂着眼哑言几秒,才绞尽脑汁小声挤出一句,“要在合适的场合以合适的方式介绍你们认识。”
陈远峥“嗯”了声,抬唇玩笑道,“不是真不见光就好。”
“怎么会。”
她话落便被身前男人揉了下后脑,便见他起身去了里间卧室,没两分钟便有穿着那件温雅的深棕毛衣出来,手上还捏着个深皮方盒。
小方盒在面前打开,墨蓝色绒布上立着两颗钻石耳钉。
主体圆钻四周簇拥着一圈碎钻。
“前几天auntie回国,陪着逛街,碰到就顺手买了鞜樰證裡,刚好拿来做新年礼物。”
闻岁之听到重点,“中午的电话也是……”
陈远峥应了声“嗯”,省去奚清语晓得他们拍拖的事,不想她有负担,“她听说我到津安来,打过来问了几句。”
话落自然移开话题,抬了下指间盒子,“like唔like?”
她垂眼仔细去瞧那两枚耳钉,简单素雅,点点头弯唇说好靓。
这两枚耳钉只在耳朵上戴了一小刻便被收起。
闻岁之将盒子放进包里,回家头一件事便是将它塞进行李箱里,以免被爸妈发现,她合上行李箱盖,蹲在箱子前,想到陈远峥的话,不由低笑了声。
明明是正大光明谈恋爱,这一藏东西倒真像不见光似的。
其实也没想一直瞒着,只是想着在他们访学回国前先不说。
当晚饭桌上,边忆伶和闻淙没对她今日行迹产生疑问,甚至都没多问一句,同往常她出门寻觅一处工作无二。
闻岁之因心虚而吊着的心落了地,第二日编谎称出门工作时都坦然了很多。
接她的车子停在酒店门口,提步走进旋转门的同时,抬指抚去肩上吹落的几绒雪花。
走出电梯厢门,她沿廊走时再次从高处俯视,居高临下,万众瞩目不仅是光彩夺目,更是无数双望过来的眼睛,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高空上如履平地,沉稳泰然。
按响门铃,几秒后房门被打开。
那双看向旁人冷寂淡薄的黑瞳正浮着薄笑看向自己。
视线往下移,栗色暗格纹的晨袍里穿了身黑色睡衣,前额黑发微湿,约是晨起刚洗过澡不久,拉低几分他凌顶之上的冷峻。
陈远峥抬手搭上闻岁之的肩,环着人往内厅走去。
脱下黑色大衣搭在单人沙发上,露出一双黑色亮面长筒靴,沙发前的茶几上搁着碟水果,她前倾身捏了颗草莓吃。
“食咗早餐未?”陈远峥端过一杯热茶搁在她面前。
闻岁之点头说吃过了,咀嚼几下咽下,她看向坐在自己身旁,隔了一手宽的男人,低声问他,“飞机是中午几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