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以后我注意,行了吧。”
江鹭感到一阵无力。
除了结束这段对话,她不知道继续聊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就这样,你休息吧。”
宋魁还想说什么,想跟女儿说几句话,但听筒里已经传来忙音。
挂了电话,他又倒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起来后,意外收到了姜沐发来的短信。
她先是自我介绍并表明发信息的目的,是向他致谢和道别:
宋副市长好!我是姜沐,我与罗总已于今天中午乘机返程。感谢您昨晚拨冗作陪,并在席间给予我诸多关照。今后来隗,或许还要劳您费心,期待与您再会的那天。
宋魁平静地读完,然后便将短信删除了。
诸如此类的信息他早已收到过无数,大部分是在各种场合接触的年轻姑娘发来的,内容以表达尊敬感谢、嘘寒问暖为主,当然也不乏大胆表白的,但更多还是这样隐晦地暗示,试图与他拉近关系。他往往一眼看出她们的企图,除了无趣、无奈,心中也不会泛起任何涟漪。
像姜沐这样不到三十岁就能做到呈天总部高管助理的人,绝非等闲之辈,可她面对调侃和玩笑时却又居然做不到一笑置之,这不矛盾吗?在他看来,前一晚她的自乱阵脚多少是有些表演成分在里边的,也正因为这露出马脚的稚拙,让她显得愚蠢,也让他更加嗤之以鼻。
她的目的或许也和以前的那些人一样并不单纯,一个乍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与江鹭模样相象的年轻女人,处处符合他的审美和取向,如此巧合吗?
周三这天,杜晓飞的案子调解下来了,对方最后松口将赔偿金额从两万降到了八千。江鹭陪着杜晓飞去处理了赔偿,知道他刚买了房背着贷款,手头不宽裕,就取了五千现金偷偷塞进了他包里。
杜晓飞不愿意跟父母说,江鹭只得又给表舅妈打电话,告知他们老两口这事已经解决了,请他们放心。
李凤桃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给她道歉:“小鹭,舅妈那天晚上没控制好情绪说了重话,你不要往心里去啊。”
江鹭道:“您是为小飞好,我理解。都是一家人,没什么。”
李凤桃连连应是:“对,都是一家人。你对飞飞的关怀我们也都记在心里的。”
第7章
晚上十点多,秋秋写完作业趴在床上玩手机,江鹭敲门进去,催促她早点去睡,怕她熬太晚起不来,明天还要上学。
秋秋咕哝着应了,虽然不大情愿,还是起来去洗漱了。
等女儿关灯睡下,江鹭又忙了会家务,洗完衣服正晾的时候,忽然听见门锁咔哒的响声。从阳台出来一看,竟然是宋魁回来了。
上次争执之后,他发信息给江鹭道歉,报备说争取周一或者周二回来一趟。江鹭未置可否,也没有再跟他赌气,本想见面再好好彻谈一次,结果他又爽约了。今天周三了,而且已经是这个时间,不知为什么他又突然跑回来。
江鹭有点意外地看他进了门,迎上去。
“怎么突然回来也不跟我说声?”她责备着,帮他拿出拖鞋放到脚边,没在他身上闻到酒味儿,就问:“从哪儿回来的?晚饭吃过了吗?”
“局里回来的,点了外卖凑合了一口。”
“这么晚还赶回来干什么,明天一早再赶回去?”
“你不想我回来?”
她被问了一愣,不知答什么。
宋魁看她没有想答的意思,只得自己主动解释:“明天上午厅里有个会,我刚好开完会再回。”
江鹭没再多说,“衣服换下来,我给你洗了。”
他边解衬衫扣子边问女儿:“小家伙睡了?”
“刚睡一会儿。”
又没赶及跟女儿说话,他有些懊丧,不过正好也给了他和江鹭拉近关系、温存的机会。有半个多月没抱过她、要过她了,只是看着她,他的心已一阵渴求,等江鹭把衣服扔进洗衣机回来,便迫不及待地把她揉进了怀里。
他赤裸着上半身,温热、结实的胸膛贴上来,粗壮宽厚的臂膀紧紧环上她的腰,笼罩她,像一座压向她的山峦,将她全然纳入他的怀抱和气息中。
肌肤相贴时,江鹭无法控制自己对他产生恋慕和渴望,身体却有点不自在。
已不知道多少回,他们争执之后,问题就那样不上不下地悬在那儿、扎在心里难受,因为无法当面把话说清楚,自然也无法酣畅淋漓地彻底解决,最终只能随着时间翻篇揭过。
不止这次这件事,以往的每一桩、每一件,无不是被他这样轻描淡写地带过去,无不是以她的退让包容作为结束。
她没有给他回应,宋魁感觉出来她的抗拒,低声问:“还在生我的气?”
她没答。
他揉着她,吻上来哄:“好了鹭鹭,别跟我一般见识。”
又是这话。
江鹭不是不想他,退一步说,她自己的需求也配得到满足。无奈叹了声,推开他道:“洗澡去。”
趁他洗,她又去看了看秋秋,确定她睡熟了,小卧室的门也关严着,才回到主卧来锁好门。
有了秋秋以后,她和宋魁过夫妻生活就像做贼,千小心万小心,有时候还是会出意外。几年前的一回,刚做到一半,秋秋推门进来了,哭着说做噩梦了要找妈妈。宋魁当时魂都吓飞了,幸好是黑着灯,卧室床和门口还隔了个衣帽间,离着些距离,没那么容易看清楚。他一骨碌翻到床边,赶紧穿内裤。
秋秋不明所以地问:“爸爸你在干嘛?”
宋魁心有余悸,没好气地心道:干妈妈!嘴上还得找理由哄骗女儿:“你妈妈腰疼,爸爸给她按按。”
江鹭有时挺佩服他这随机应变能力的。
这两年秋秋上了初中,学校开了性教育课,孩子多少也懂了些,类似的事情也就再没发生过。但似乎从那之后,她与宋魁性生活的频次也明显下降了许多。他回家的次数愈发地少,偶尔回来,也常是累得倒头就睡。
今天他不知为什么兴致高昂,江鹭咬着唇在底下轻喘,他则闷着声使劲儿挺进,像头看见红布红了眼的公牛,汗珠啪嗒啪嗒地往下落,落得江鹭脸上、身上到处湿哒哒的。等到风消雨歇,已经是半个来小时以后。
他正当盛年,体格又壮,控制不好力度,每次都把她折腾得腰酸腿疼,得好半天才能缓过劲儿来。以前,他还会替她按摩,松乏松乏酸痛的肌肉和腰肢,也还会为自己的粗莽说上几句好话,夫妻感情便也在这样的温情中增进,后来这样的温柔则渐趋于无了。
办完事,看他缓口气之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拿起手机回信息,江鹭忍住心里的一阵失落,问:“我们这种状态有多少年了?”
宋魁的注意力短暂地从屏幕上收回,不知她怎么心血来潮问起这个,“什么意思,哪种状态?”
“两地分居。”
他不太想接这个话题,“你不是比我算得清楚,我没概念。”
“七年了。”
恐怕还少说了三年。但他敷衍地嗯声。
“你最近这半年回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平时应酬就罢了,周末也不回家?是不愿意回,还是回避不想见我?”
“这不是周末有饭局,不想来回折腾,累。”
江鹭在心底叹气,沉默地盯着天花板。
想说什么,又觉得无从开口。
老生常谈的那些问题,即使再提出来也无法改变什么。作为警嫂,除了继续包容他,继续走这条望不到头的路,她没有别的选择。尽管无数次希望他能调动回来,但她也知道,这由不得她想与不想,于他们之间的问题更或许只是杯水车薪。
起初的异地是小别胜新婚,是两个人都更加珍视这来之不易短暂的相聚,于是也倾尽一切地为对方着想和付出。后来,这样的异地则在他日复一日的忙碌、倦怠和对家庭责任的忽视下成了纷争和矛盾的蓄水池。
她这池水已经积蓄了太久,不知哪一天会因为哪件事而溃堤决口。目前为止,异地带来的距离,反而成了这已经暗藏汹涌的婚姻之上的遮羞布、缓冲带。
他们感情出现的问题他意识到了吗?她该挑明,还是稀里糊涂就这样把日子过下去?
她不是个得过且过的人,也一直努力经营她们的婚姻。但许多事并非努力了就有结果,更不是她一个人努力就能有结果。一步一步,发展到今天,她心中也只剩下一阵唏嘘。
宋魁看她心事重重,拍拍她:“别多想,早点睡。”
次日上午,从厅里开完会,齐远送宋魁回隗中。
回去的路上,电台里一首接一首地播着音乐,播到一首叫天天天蓝的歌时,宋魁心里忽而涌起一阵难言的酸楚。
他让齐远关了音乐,闭上眼靠在头枕上。可是那旋律却一直萦绕在脑海里,歌词也反复不断地浮现。
天天天蓝,六月末的隗中,确实已经到了天最蓝的时候,可是这抹与平京的天空相连着的蓝,在他眼里却是带着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