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重重掴在严岳脸颊。
严岳眼神惊愕,侧过的脸上留下一个通红的指痕。
扇他巴掌的人是魇音,她下手极重,目光冷冷刮过严岳,啐道:“没心没肺,自作多情,小白眼狼。”
又见情势难堪,严岳怨透展言岚,说不准待会又口出恶言,她干脆手一挥,一段禁言咒封住严岳嘴巴,严岳被肖掌厨捆个结实,脸上火辣辣的痛,发觉说不了话,瞪着魇音。
魇音见状,嘲笑道:“眼睛瞪这么大,好凶啊,肚子里憋坏水骂我?”
展言岚不为所动,平静道:“权当他没来过魔宫,劳烦魔使派人将他送出南疆地界罢。”
魇音示意肖掌厨把人带下去,肖掌厨听命行事,刚走向屋外,才发现谢叠芳抱臂立身门外,袖手旁观。
“魔君。”
听见“魔君”二字,魇音目光追随而去,见谢叠笑意淡然,看样子已然旁观许久。
魇音走去,行礼后,道:“此人乃严观苍之子,潜入魔宫,盗取无根之毒解药,意图带走展言岚。”
谢叠芳桃眸幽幽瞟向严岳,笑意不减,“又是你啊,看来只有把你绑起来嘴巴封住,才是最乖的。”
严岳茫然。
“不记得我了?”谢叠芳勾唇一笑,反问道。
严岳忙不迭收回打量的目光,垂下眼帘,充耳不闻,提防着她,无非是肖掌厨和魇音那声“魔君”。
瞥见她深紫色绣花衣摆,严岳心中大震。
这就是那位令师父心心念念,让爹娘恨之入骨的扶光仙子?
谢叠芳从袖中取出那柄匕首,放到严岳面前,严岳一见到它,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随谢叠芳收回袖中,移动视线。
是那个绑架他的女疯子!
“带下去,关进黑牢。”谢叠芳开口,看着面朝自己的展言岚。
“是,魔君。”
谢叠芳没急着走,因为捕捉展言岚薄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最终缄默无言。
不打算求情吗?
严岳落入她手,不一定有好果子吃。
“走吧。”谢叠芳自知无果,带着魇音离开。
严岳被押入黑牢,单独关在一间,黑牢除了他外,也关着一些犯罪的魔物魔修,待到关押时间到,他们很快就被放出来。
禁言咒时效仅有一日,严岳很快就能说话。
抬头不见天日,漆黑一片,他躺在冰冷的地板,饥肠辘辘,饿得发昏。
黑牢无人送饭,每逢有铁门开关的声响,无非是有人出牢,有人入狱。
大部分的囚犯犯小错都被关押在这儿,所以关押的时间很短,严岳进入黑牢的第二天已经有人来过两回。
听着一声声没有规律的动静,他又昏昏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身上盖着暖和的棉被,此时,黑牢亮着一盏蜡烛。
严岳瞥见桌旁坐一个颀长的身影,桌面摆着一碗米饭,两荤两素,他知道来看望他的人是谁,不稀罕他的施舍,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过来吃饭。”展言岚用着往常传授他剑术的语气。
“我就算饿死,也绝不可能吃一口你带来的东西。”
纵使严岳闻到饭菜香味,肚子咕咕叫得厉害,依旧恶狠狠拒绝。
话甫落,展言岚扭头,无神的眼底,眸光被灯色映出灼灼亮光。
“黑牢不会给囚犯送饭,也不会管囚犯死活,所以不管囚犯是饿死、病死,又或者其他死法,只要有囚犯一旦死去,就会马上被抬出去,那么,黑牢所有囚犯在这一天,才能饱餐一顿。”
“你不吃,是选择成为其他囚犯的盘中餐?”
严岳眼瞳一缩。
想起那个长着好几只触手的肖掌厨,吞了吞口水,南疆魔域的魔物该不会、该不会都会吃人吧?!
他不能死,绝对不能落到这种下场。
严岳掀开棉被,冲到桌旁,抄起筷子扒拉米饭,他还不能死,娘还等着解药。
展言岚看着他狼吞虎咽,暗松了口气。
待到严岳吃得差不多,展言岚才道:“这几日我找个机会,让魔君放你离开。”
严岳拿碗筷的手顿了顿,沉声道:“风雷岛的长老们都说魔物罪恶滔天,不可姑息,见之当诛……可扶光仙子突然背叛风雷岛,再到你,连你也投靠南疆魔君,为什么?还有江满,我听过他的事,从前他也是沙昼城一等一的诛魔修士,你们受仙盟教化,道心坚固,诛魔的信念应该更坚定才对,明知魔物为恶,为什么要投敌!”
这两日,他沉下心来反思,就是不明白。
一个杀害同门师妹,畏罪潜逃的江满。
一个夺取鉴魔镜,与魔物勾结的扶光仙子。
一个自愿堕魔,对南疆魔君俯首称臣的长庚仙君。
严岳不明白为什么仙门顶尖的天才一个个突然堕入魔道,与仙盟为敌,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真相?
魔族日渐壮大,仙盟内部腐败,这是严岳所看到的,谁正谁邪,他已经辨认不清。
严岳质问展言岚,“你一定知道什么,对不对?”
他期待着,等着展言岚能够给他救赎自己的真相。
第24章
“真相于你而言,很重要?”
“是。”
展言岚却轻轻摇头,“严岳,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掩饰真相需要更高明的骗术,而揭开真相往往需要惨痛的代价,它,往往会伤到你至亲之人。”
他用棋夫子当年那句话告诉严岳,同样告诫自己。
“严岳,我也在寻找真相,入南疆魔君麾下,只是我寻找真相的一部分。”
展言岚收拾好碗筷,放入食盒,起身准备离开。
紧要关头,严岳忙道:“你和扶光仙子当年与我爹娘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非得你死我活?”
展言岚迈出一步,闻声停下,平淡道:“这个故事很长,说不完的,你是他们的孩子,但我希望你走好自己正确的道路,父辈恩怨不该牵连后代,仇恨更不该随血脉继承,延续下去,重蹈覆辙。”
“南疆魔君之所以有今日,一部分是你爹娘的功劳,新仇旧恨,总该明了,既有仇,便该了结仇恨。”
展言岚眉头微蹙,顿了下。
“魔君为何给你娘下毒,却未对你痛下杀手,是因为魔君心里也清楚此仇不该祸及后代,严岳,你不应牵扯其中,这也是我为何执意让你离开魔宫的缘由。”
展言岚走了,黑牢陷入寂静,只留下那盏照亮黑暗的蜡烛。
展言岚送完饭,从黑牢回来已是戌时。
夜凉如水,月明清凌。
他推开大门,殿内漆黑,可一抬眼,便撞见谢叠芳安然坐在他歇息的榻上,似乎等候多时。
谢叠芳听说展言岚私下去见严岳,她不介意他跟严岳说什么,便不阻拦,特地来他寝殿里等。
如今,展言岚迟迟不进门,只问:“魔君不请自来,有何要紧事?”
“整个魔宫都属于我,我爱在哪便在哪。”
展言岚抿了抿唇,“魔君自便。”
谢叠芳闲情,看着展言岚没走近,徘徊角落灯台,点亮一盏烛火,殿内得以明亮。
如今沉下心来看,他容貌没什么太大变化,褪去青涩,眉目之间,透着成熟的韵味。
赏心悦目,谢叠芳也没忘正事。
展言岚点燃余下蜡烛,听谢叠芳忽然道:“明日我打算前往波阙州。”
他点灯动作一顿,“波阙州的风雷岛弟子众多,你一去,严观苍必然知晓。”
“我有易容术。”
展言岚险些忘了这点,“莫要飞月州未得手,魔君把目标转向波阙州。”
“不至于。”谢叠芳轻笑,“我得到消息,江满潜伏东璩洲,绝无可能离开,除非他不惧沙昼城追捕。以严观苍的能力不可能找不到江满,离开时他虽没表态,但我不能有抱侥,就算他同意我的要求交换解药,也要花时间找人,我等不及了。”
“消息可靠吗?”展言岚问,近年他亦有心找江满下落,可惜他的势力伸不出飞月州以外的范围,最终不了了之。
“昔年收复西地魔域打听的消息,不会出错。”
正说着,展言岚放下蜡烛,竟敢坐在谢叠芳身侧。
“我也去。”
“你放心不下飞月州?”
“不是。”展言岚转过头,近日谢叠芳格外好说话,让他不自在,有些担忧。
他问:“……你打算将严岳如何?”
谢叠芳指绕衣摆的手一停,深深一笑:“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伤他性命,但要我放了他,再等等罢。”
至于展言岚究竟是否真放不下飞月州,她无心去猜。
她问起,“你改修魔道,湮尘剑势必受影响,你的湮尘剑呢?”
说起湮尘剑,展言岚心里一阵惘然,方要召唤,湮尘剑已先一步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