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厨房剪刀和备菜篮,顺着花柄,咔嚓咔嚓。
“要焯水吗?”
“放着吧,我来就好。”
刘慧莹又无所事事了。
她总不能放着做饭的主人家不管,到客厅去看电视刷手机。
无所事事,就容易想东想西。
他在切口蘑。刀刃与砧板碰撞的节奏,均匀得像心跳。
刘慧莹站在柜台边,双手插兜:“还是做意面吗?”
“辣味三文鱼意面,没有芦笋了,用西蓝花代替一下。”
开锅,烧水。
饶懿:“简单一些,很快。”
喷上橄榄油,他手腕发力转了转,让空悬的锅受热均匀。
刘慧莹的语气带着刻意的开朗:“我是来蹭饭的,什么都可以。”
饶懿闻言,看了她一眼,忽地关火。
他向她走来,笔直的。
什么?
他的视线一直凝在她身上,越来越近,直到最后的时刻才掠过。
彭。冰箱门被拉开。
他拿出了一袋牛里脊肉。
和一瓶纯净水。
“冰箱里有喝的,你自己挑吧。”
刘慧莹被困在了狭小缝隙里,空气变得稀薄。
他是故意的吗?
冷气残留,冲淡了近距离接触带来的压迫感。
他转身,单手拧开那瓶纯净水。
刘慧莹一个激灵,忽而有些眩晕。
危险。
饶懿反应很快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臂,等她站稳后又很快松开,低声道一声小心,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回他的锅前去了。
残留的掌心温度透过薄薄的夏日衣衫渗进来,缓慢融化。
灶台前乒乒乓乓,刘慧莹在他身后,手指来回抚摸自己的下颌、脖颈,心跳过速后的神经传导物质传遍全身。
该死,有点上头。
我太久没恋爱了。
刘慧莹不无悲哀地想。上一次热恋期,已经是太久太久之前的事情。
两碗辣味三文鱼意面,一碟黑椒牛肉粒。
刘慧莹餐前喝了许多白水,她以为自己会没什么胃口,但叉了一块三文鱼入口,鱼肉质地紧实、细嫩多汁,调味浓郁但保持了整体的清爽。
“所以,”她说,“你想说什么?”
两个人对坐着,边上是两杯白水,倘若不是在其中一方的家里,还真是很有工作简餐的样子。
饶懿斯条慢理地吃东西,连咀嚼的频率和次数都近乎固定。
他轻拭嘴角,将纸巾放下:“评审结果出来了,正式通知会放在下周,但复核结果已经给到我审批。”
刘慧莹握叉的手顿了顿。
她把叉子放下,十指交叉,正视着饶懿:“我没过,对吗?”
点头。
刘慧莹歪头笑了,她拿起叉子,晃了两下:“那这是什么?安慰餐?饶部长这么小气,都不能请我吃顿贵的吗?”
饶懿:“我看了主要评审意见,由于升管理序列的晋升名额单列,积压的待升人员过多。多数意见认为,给工作年限久的老员工,会比连续晋升的决定更合适。”
“嗯,”刘慧莹点点头,“二中心的朱老师和凯菲?”
“对。”饶懿说。
刘慧莹反而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好,我知道了。”
她又笑了一下:“所以,那天你去找我,也是为了这件事吗?”
饶懿沉吟一瞬:“……不。”
刘慧莹重新开始吃饭,一口一口,很是专注。
吃完之后她没主动提出洗碗,饶懿端了碗碟出去,刘慧莹就坐在餐桌边,捧着下巴发呆。
厨房里的水声淅淅沥沥。
刘慧莹打开手机,浏览了一下猎头发来的长串消息。
一杯蜂蜜水放到她面前。
窗外的云层摩擦声更响了,轰轰隆隆,空气里的水汽含量急速上升。
喝了半杯水之后,刘慧莹提了告辞。
“我送你。”
“不用。”她说得果断。
饶懿还是出门,送她到门厅。
“还有别的话要说吗?”刘慧莹将单肩包挎在了身上,两手插兜,侧身问。
电梯显示屏一层一层地跳动数字。
盯着看就会发觉,心脏也在逐渐加快跳动的节奏。
“那天见到你的前夫,”饶懿说,“他还带着你们的结婚戒指。”
“是吗?我倒没注意。”刘慧莹低头,看了下自己手指上的那一枚。
“是。”
电梯快到了,很近。
“他在挽回你吗?我记得,你说过,他有了别的想法。”
“既要又要,永远是没得到的最美好。”刘慧莹说。
饶懿字斟句酌,说得很是慎重:“你的不要小孩里,是只有生育,还是同样不能接受养育?”
好详实的分类啊。
可是饶部长,你问这么详细做什么呢?
刘慧莹还是回答了:“后者。”
“嗯。”
对着电梯门暗银灰色的反光面,刘慧莹审阅着。
饶懿的唇峰走势利落,顶端尖锐到近乎凌厉。下唇线条比上唇更圆润些,边缘却依旧分明。
刘慧莹的手指在包带上一点一点,越打越快,显出几分犹豫和急躁。
叮咚。
电梯到了。
刘慧莹迈出两步,忽然抬手,按住了电梯门。
“饶部长。”她说,“失礼了。”
刘慧莹忽地转身。
前情预告已经到位。
她双手捧住饶懿的脸庞,微扬着头,眼神中直勾勾地挂着钩子。
身体贴得很近。
倾身过去的瞬间,刘慧莹脑海里什么都没有。
触感柔软而奇特。
她没有闭眼,饶懿也没有。
刘慧莹看不到自己泛红的眼角,但她能感觉到,面前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得像要捏碎什么。
没有躲,也没有回应。
门厅中的沉默被放大,只剩下两人一下比一下急促的呼吸声。
但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
唇瓣只是相贴,对于成年人而言几乎可以算作真心话大冒险惩罚的一种,还是略微纯情的那一种。
刘慧莹没有摩挲,也没有试图撬开什么软化什么。只是她的眼神始终坚持着望向对面,两个人的眼睛几乎只隔两三厘米,每一根睫毛颤抖的弧度都看得分明。
饶懿的目光深不见底,像结了层薄冰的湖面,所有情绪都融在里面。
他一动不动。
老实说,对于成年男性而言,这几乎可以算得上一种拒绝了。
刘慧莹却能触到。
她的双手捧着的、手掌皮肤之下的、她自己的血肉能够触碰到的,饶懿微凉的皮肤逐渐泛起温度,很快灼热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下颚微微的移动,颈部的肌肉顺着喉结滚动而收缩舒张。身体绷紧如拉满的弓弦,骨骼和肌肉都是藏在皮肤下的河流。
刘慧莹很喜欢一个游戏。叠叠乐。
最危险也最刺激的往往是游戏的后半程。越垒越高,地基越来越稀薄。在抽取和放木块的过程中,忍不住去猜,到底什么时候会倒。
而当在危险的位置成功拉扯出一块积木、看到它未倒塌的那一刻,伴随着成就感一同到来的,必然还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失望。
大拇指轻轻地动了一下,胡茬的微刺在指腹上引起一阵战栗。
肌肤和肌肤之间的摩擦,他身上的须后水气味在刘慧莹的双手间被激发,又顺着她的动作而染到脖颈。
厮磨,睫毛扫过他的眼睑,双手顺着下颌至后颈的线条来回,虎口触摸到他的头发又撤退,把这段时间所有纯情的恶劣的不堪的犹疑的情绪,都揉进这方寸之间的触碰里。
久久等不到乘客,电梯门合拢。
刘慧莹猛地退后一步。
火苗烧得汹涌,燎过皮肤,窜进血液。她抬手将一侧的头发揽到耳后,无意识地张开了双唇,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声音好响。
两秒后,刘慧莹再次按下按键,几乎是在电梯门敞开到足以让一个侧身进入的地步时就逃也似地冲了进去。
后背抵着冰冷的轿厢,她垂着头,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砰。
门被一只手拦住。
第33章
“我送你回去。”
他自顾自进来,自顾自按下负一楼的按钮,自顾自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站在那。
什么啊。
脸上的温度极速冷却。
从眉心延伸到太阳穴,刘慧莹的那根弦开始抽动,一下一下,发展到恼羞成怒的地步。
“我不要。”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影响不好,饶部长你就待着吧,我让朋友来接。”
说完她就噼里啪啦地给卓晴发消息。
彭。
手机被人抽走。
“我说,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