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茂声音淡漠:“是也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张炳春,你心安理得活了这么多年,难道从来没有想过那些枉死的人吗?”
“不是我,官府都结了案,是意外,要怪,只能怪他们命不好!”张炳春急切大吼。
徐茂勾起嘴角,点头说:“原来如此,那你今日死在我手上,也是你命不好。”
张炳春脸皮微颤,身体一直在抖。
他终于反应过来,面目狰狞地扑向徐茂。
一个小女子,武艺再怎么高强,男女力量悬殊,徒手搏斗之时,她终究比男人弱势。
然而张炳春想错了,徐茂不是他印象里的弱女子,仅仅眨眼间的工夫,他就像只小鸡仔似的,整个人落到徐茂手里,任她宰割。
这一次,他算是见识到传言的真实性,后悔莫及。
张炳春的手脚被徐茂轻而易举扭断,他吃痛惨叫,趴在地上,脸面汗水如洗。
他慌了神,忙道:“你想要什么?绫罗绸缎,珍珠玛瑙,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什么都可以?”
张炳春见她态度松动,似是有戏,连连点头,“什么都可以!”
徐茂放开张炳春,抬脚迈过他的脑袋,往旁边的矮凳一坐,悠哉地托脸,认真思索了一会儿,“……那就你家仆奴的卖身契吧,我要所有人的。”
张炳春犹豫片刻,心里发狠,垂下眼睫掩藏恨意,咬牙点了头,“好,全给你。”
徐茂没等太久,很快,张宅上下所有仆奴的卖身契都送到她手里。
“真不错。”徐茂唇边漾开笑容。
张炳春闻言松了一口气,扬起嘴角正准备陪笑时,脖颈突地刺痛,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徐茂。
“我又没答应拿到卖身契就会放过你,这样盯着我看做什么?”徐茂小声抱怨,掀起他的衣角擦了擦刀身,抱紧盛放卖身契的匣子,抬起张炳春一条腿往外拖。
张宅仆奴惊吓过度,主人身死,他们也像无头苍蝇,逃跑的逃跑,腿软的爬到边边角角藏匿起来,祈盼徐茂这杀神速速离去。
事不遂人愿,徐茂没急着走,她在庭院中央停住脚步,从袖中取出火折子,点燃了张炳春的衣服,高举匣子。
“这是你们所有人的卖身契,官府记录在册的那些我也会全部销毁,从此你们脱离奴籍,恢复自由身,即便未来追究,责任在我徐茂身上,与你们无关,没了这东西,朝廷也无权强令你们为奴,记清楚了!”她怕奴仆们不清楚,自己死后,官府恐吓忽悠他们重没奴籍,特意提醒。
徐茂打开匣子,将里面一张张、薄薄的黄纸引燃。
众人呆愣,痴痴地看着,眼睛里有火光不停跳跃,良久,响起低微的呜咽声。
“我不是奴婢了,以后不用挨打了……”
“娘,我可以回家了!”
回家,不必再担心受怕,如履薄冰。
一场火,烧断他们身上的枷锁。
杀人放火完成,徐茂解决了卖身契的事情,潇洒离开。
小县城里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徐茂夜探张宅的消息迅速传开,外人不知张炳春犯案在身的内情,看上去就像是莫名被杀,徐茂还遣散张宅奴仆,羞辱之意过甚,众人不禁打寒噤,看向徐茂的眼光微变。
第11章
豪门富户们得到消息,战战兢兢,张炳春前脚刚说不要讨好徐茂,后脚就被杀,这说明什么?
说明徐茂神通广大,杀了张炳春就是警告他们省省力气,他们一举一动都在她眼皮子底下,根本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众人想到这里,脸上血色全无。
县令身死后,徐茂为了方便,带着徐蘅、张桂裳一家直接搬到县衙里住下。
一大清早,天蒙蒙亮,豪门富户们已经拉着几车真金白银候在县衙外,轿子也不敢做,个个站在车旁,弓着腰,小心翼翼地搓手,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等待徐茂开门,派人引他们前去相见。
“什么声音?”徐蘅觉浅,隐约听到外面搬上搬下的动静,心下疑惑。
徐蘅穿好衣裳,出去定眼看时,却见道路上乌泱泱一大片车马,吓她一跳。
门开瞬间,底下立马迎上来几个人,毕恭毕敬地作揖奉承,整套虚礼结束,他们才慢悠悠表明来意:“娘子,在下是清水巷华家的,听闻徐娘子协领百姓铲除贪官污吏,斩杀恶霸,心中十分敬佩,今日特来拜会。”
众人满脸谄媚,将徐茂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徐蘅受用,抬起下巴说:“你们等着。”
言毕,徐蘅转身去徐茂的房间。
徐茂出其不意杀张炳春,熬了个大夜,刚躺下没睡多久,浓厚的困倦将她牢牢绑在床榻上。
徐蘅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轻声道:“阿姐,外面有人找你,看着身份地位不凡,要带他们进来见见吗?”
徐茂半醒不醒,迷迷糊糊,脑子转不动,声音低弱发飘,随口道:“好早,再等等吧,我就睡一会儿。”
徐蘅坐在床前思量她的意思,再等等?那就是晾着外面那些人,不管他们?
也对,哪能叫他们这么轻易便如了意,太容易得到手的东西不会被珍惜!
“好,我这就去跟他们说。”
徐蘅出去传话,告诉他们徐茂还没睡醒,让他们稍等片刻。
众人知晓此行不会太顺利,心里早有所准备,平静接受,整理衣襟,时刻保持最佳面貌耐心等候。
只是他们没料到徐蘅口中的片刻会是那么长,日打当头,毒辣的光线炙烤全身,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不是富贵酒楼、云锦商行的大掌柜吗,站在这里做什么?”不明缘由的百姓出声问道。
“听说是来求见徐娘子的,可惜人家徐娘子才瞧不上他们,不让进,谁料他们脸皮厚,非赖着不走。”
百姓啧啧称奇,往常这些大富商眼睛长在头顶上,哪里见过这般卑微的模样,大庭广众之下,人来人往,死乞白赖地恳求见面,真是稀奇。
诸多充满恶意揣测的视线射来,酒搭桥,金银铺路,无往不利,从前同县衙官吏来往亲密的富贵酒楼掌柜脸皮涨红,许久未曾遭受如此侮辱。
他忍不下去了,抬脚就要走,身旁的云锦商行大掌柜及时拽住他,拉着他的衣袖低声道:“反正脸面丢都已经丢了,现在离开也是遭人耻笑,权衡利弊,你想做下一个张炳春?眼下只用舍些面子、钱财,她别害我们的命就够了,你还要祈求什么!”
富贵酒楼掌柜猝然清醒,拍拍额头,连忙道:“糊涂,糊涂,我差点痴了,多亏贤弟提醒。”
“仁兄客气了。”云锦商行掌柜嘴角含着一抹笑,眼底闪过精光。
要丢人,大家一起丢,撇下他们算是怎么回事,可不能放他离开。
一堆人在县衙外默默等待,徐茂终于睡饱了起床洗漱,坐下来和徐蘅补吃早饭。
徐蘅见她神色自若,一点不着急,想必自有成算,她盛了碗粥送到徐茂手里,低头安心吃饭。
“现在外面的人怎么说?”
她莫名其妙杀了张炳春,展露暴虐之态,百姓肯定对她充满畏惧,而豪门富户则是恨她恨得牙痒痒,估计正在想方设法对付她呢。
徐茂料想得非常美好,打探一下消息,看看实践成果如何。
徐蘅眉头微动,以为徐茂准备出手了,她放下筷子说:“阿姐放心,没人敢有怨言,全都恭敬着呢。”
晾了那些人大半日,丝毫不见有人焦躁失态,就此拂袖而去。
“没人敢有怨言,其实就是有怨言,不敢在我面前表露出来而已。”徐茂仔细分析,点头道:“不错,效果达到了。”
“那阿姐要现在见他们吗?”
徐茂惊讶道:“我见他们做什么,让他们继续怨怪吧。”
徐蘅闻言有些迷惑了,搞不懂徐茂想做什么,如果是敲打立威,将人挡在门外晾了一上午,应该足够了,这个时候依旧拒之门外是为何?
阿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徐蘅没有追问下去。
徐茂吃饱喝足,困意重卷而来,她又躺回去睡午觉。
县衙外的豪绅富商们等了大半天,晒得头发湿淋淋,浑身是汗。
徐茂迟迟不见人,当前他们已经没有燥热的感觉了,心沉至谷底,焦急不安,张炳春的死犹在眼前,令他们彻骨生寒。
次次问,回回答复徐茂眠而未醒,午时都过了,怎么可能还没醒,分明故意避而不见,羞辱他们,甚至极有可能决意将他们屠戮殆尽,故而以这样的方式表态!
众人将各种各样的可能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越等心越凉。
早晨刚来的时候,他们尚且心存侥幸,打算根据徐茂的态度讨价还价,趁机汲取利益。而到了现在,真像云锦商行大掌柜所说,身外之物她尽管拿走,莫要谋害他们性命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