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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婚嫁手册_香草芋圆【完结】(109)

  他怀念地翻看了一阵。

  “婚院无人收拾?”

  突兀的一句问话,回荡在书房。

  门口当值的凌万安隔片刻才反应过来,阿郎在和他说话。

  他赶紧斟酌着答:“无人收拾。处处皆是原样。”

  婚院早上了锁,严禁出入,小玄猫和鹦鹉抱出去养。庭院里杂草都疯长到两尺高。

  主家不发话,哪有人敢进去收拾?

  主母逃走当天,婚院什么样,现在依旧什么样。

  逃走太急不小心踢歪的长凳至今还歪着呢……

  凌凤池捧起木盒,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边想边走出书房,往婚院方向走,

  凌万安心里一跳,赶紧撑伞跟上。

  上回主人去婚院,挖坑埋了个药瓶,这次的木盒可比药瓶子大许多!这得挖多大的坑?可再不能徒手挖了。

  看守婚院的家仆开锁引主人入内。

  凌万安正在庭院里乱转,试图找个铲子铁锹之类的利器好干活……耳边听凌凤池吩咐下来:

  “打一盆水,送进屋。”

  今日不挖坑,做洒扫活计。

  洒扫得极为仔细,婚院女主人出走当日撞歪的木凳,被凌凤池静静地打量半晌,问,“平日怎么放的?”

  凌万安比划了个横放的姿势:“一字横放。”

  他按着记忆把长凳摆回书案边,横放整齐。

  凌凤池的目光又盯上了书案上堆积如山的书卷。

  平日打开的时辰多,还是卷起放置的时辰多?

  她性子散漫,似乎没个定数。

  凌凤池走近书案,收拢起一半,分门别类地放置在案角。

  把婚院女主人偏爱的几本游记,文赋精选,原样打开放在书案上。

  做完这些,把携带来的木盒子打开,翻了翻盒底,取出一张小小的字纸,打开摊在书案上。

  墨迹不算新了。

  凌万安有些好奇,探头看了一眼。

  【闲闲荡荡,三三两两】

  【疏星落天外,野涧风自流】

  主母的字迹好认,一看就是主母在婚院时随意书写的小字。

  凌凤池把这幅小字放回半边整齐半边杂乱的书案上,似乎把书案收拾得满意,终于停了手。

  凝视小字片刻,笔下的风流闲散之气扑面而来。

  他的目光带出几分怀念。

  短暂的婚院岁月,仿佛美梦一场。不论早晚,只要踏入婚院,人时时都在;闲谈也好,打趣也好,争吵赌气也好。

  和她纵情欢愉的美好残留至今,时常要细细地回味几日。

  然而,梦总归有醒的时候。

  他逼迫她成婚,没有问过她的意愿,将她拘在婚院不得出入。抓捕她的义父,追究她的秘密,以至于章家大火焚毁佛堂。他和她之间的分歧,从哪一步开始尖锐到无可挽回?

  自己终究做得太过了。她既无法忍耐和他生活,以至于出逃。

  强留在婚院做一对怨偶,不如放她归去,闲闲荡荡,做一颗山野疏星。

  她在婚院忍耐了两个月,成全他一场绮梦。

  如今换他成全她的悠游闲荡,也算公平。

  凌万安捧一盆清水,跟随主人洒水扫尘,把屋里四处拾掇了一遍。

  凌长泰听到动静,紧张地奔进来,“阿郎今晚宿在婚院?婚院多日未住人了,怕有蛇虫出没,阿郎明日再来住可好?卑职这就带人四处找一找可疑孔洞……”

  凌凤池打定主意做的事,旁人拦阻不得。

  凌长泰闭了嘴,跟凌万安一起吭哧吭哧地换帐子被褥。

  他手劲大,一下掀起几层被褥,露出下面的床板。

  凌万安眼尖,瞧那床板缝里似乎有东西,伸手掏了掏,费劲地掏出一本小而厚实的画册。

  “哎?”

  他举着画册转向主人,“主母留下的……”

  “这本也留下了?很好。”凌凤池立在窗边,目光扫过封皮,一眼便看出是当初她赠给云娘、被自己收没,重新交还给她的连环画册。

  淡淡地说了声好,视线便又转回,看庭院里的雨。

  “她留下的所有东西,都原样放置。放回去。”

  凌万安摸摸鼻子,把连环画册又塞回去床板缝里去。

  出去时两人低声嘀咕。

  “婚院里的物件什么都不许动,原样放置。阿郎肯定想要怀旧,睹物思人。”

  凌长泰实诚地说:“人都不在了,看物件有什么用。阿郎当真想念主母,把人寻回来啊。主母只是人跑了,又没跟阿郎合离,跑到天南海北她还是凌家主母……“

  “嘘……”凌万安赶紧示意他小声。

  他们都能想到的事,阿郎能想不到?

  “阿郎不去寻主母,必然有他自己的思虑。”

  回头看了眼静悄悄的雨中婚院,凌万安悄声道:“婚院住几日也好,睹物思人,想起主母在时的点点滴滴,想得受不了,或许就下令寻人了?”

  歇在婚院的头一夜,睡不着。

  哪怕三叔父追过来,亲眼盯着他喝完一碗助眠汤药才走,汤药的药力也只能让他短暂地睡了一个时辰。

  二更初,凌凤池在雨声里清醒地起身,提灯走出婚院,径直走向祠堂。

  老仆原本都要睡下了,听到雨中的脚步声,惊得肩头都震颤。

  “阿郎……”老仆苦涩道:“大雨天,留人夜。阿郎不在屋里安睡,何必又来祠堂呢。”

  凌凤池此刻的神色清醒而镇定,“睡不着。”

  “如今喝药也睡不着了。”

  “请出戒鞭,后半夜才能安稳睡下。”

  “去罢,今夜请戒鞭二十。”

  老仆脚步沉重地转往后堂。

  片刻后,双手托出一支血痕斑斑的细长藤鞭。

  *

  凌三叔隔天早晨刚刚起身,迎面对着院子里拜倒的凌万安、长泰两人。

  两人奉上的物件,惊得凌三叔眼角都跳动几下。

  “哪里拿来的血衣裳?”

  凌万安手捧的血衣,是阿郎今早新换下的贴身里衣。

  斑斑点点的血色在暗色缎料上并不明显,乍看仿佛深青色缎面上绣的深深浅浅的暗花。阳光直射下才看的清楚是血迹。

  凌三叔惊得声音都抖了:“昨晚我、我亲眼看凤池喝药睡下了!他怎的半夜又起身去祠堂罚自己?这次又是为什么?”

  凌万安面色凝重。

  他跟随阿郎超过十年了。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内情。

  “老家主过世后,阿郎结庐守孝那三年,偶尔还召来祠堂老仆,自罚戒鞭。自从出仕之后,阿郎入东宫教导小天子,自罚的情形倒是罕见了。”

  “没想到最近……”凌万安哑声道:“已是六月第二回了。头一回阿郎严令不许我等泄露出去。但短短期间又有第二回……无论如何,我等也要回禀上来,免得阿郎继续自伤。”

  凌三叔瞳孔巨震,难以置信身为凌氏顶梁柱的大侄儿,那般稳妥一个人,竟从年少起就有自伤的习惯!

  “怎会如此?”他茫然又困惑地道:“好好个人,怎会如此啊!”

  凌万安多多少少知道缘由,但他不太敢说。正犹豫时,凌长泰忍不住脱口而出:“还不是老家主他——”

  凌万安赶紧一个肘击示意闭嘴。

  但根源也就在这句话里。

  老家主在时,责罚太甚,动辄得咎。年少的阿郎习惯了责罚。

  还在长身体年纪的少年强撑着困意日日早起晚睡。睡得早了,父亲推门查看时,会把他推醒斥骂荒废学业。

  反倒是被责罚过的晚上,确认今日的责罚已经受过,父亲不会再来,反倒能安稳早早入睡。

  日子久了,竟养成了习惯。戒鞭之伤轻微,有疼痛而无损第二日行动。

  自领戒鞭的疼痛中,人反倒睡得安稳!

  凌万安委婉解释给凌三叔,道:“只怕是药效不够,阿郎不能睡,又想起从前的老法子了……如何是好?”

  凌三叔坐立不安。

  侄儿换下的里衣,沾染斑斑血迹。落在他眼里,眼角突突地跳动。

  如何是好?

  如何阻止大侄儿夜里自伤的举动?

  凌三叔忽地醒悟过来,想起一个关键人物,“祠堂老仆!”

  祠堂里的刑罚,不管是家法还是戒鞭,都由祠堂老仆请出执行。如果老仆人不在了……大侄儿想自罚也罚不成。

  凌三叔跳起来就往外走,“把人调走!即刻调走!”

  *

  炎炎夏日又入了夜。

  这一天过得漫长。到了夜晚,人更清醒。

  凌凤池在二更末准时醒来。

  婚院有不寻常的气息,仿佛有浅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浅香混合着水汽,是入夜后的帐中气息。

  他理智地想,被褥纱帐都新换过了,应是寝屋熟悉的环境带给他的幻觉。

  短暂沉醉于幻觉也好。

  床头的雕花木板,刻有大片的并蒂莲花。白皙纤细的手腕曾被他握着,抵在那块雕花板上难以动弹。最为难耐时,她的指甲在雕花上留下浅浅的刮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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