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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婚嫁手册_香草芋圆【完结】(96)

  老仆来回数次,送来饭食。

  凌家之主依旧坐在蒲团上,静默观心。

  他越想越觉得,昨夜之错,难以容忍。

  他依旧不能原谅自己。

  所以他久久地思索着,自己向来行事守正,为何会步入歧途。心里何时淤积了那许多的情绪之山洪,从何而起,压抑日久,以至于连自己都不能轻易察觉?

  又为何会突然挣脱束缚,冲破高墙,以强迫欺辱她的方式放纵而出,一泻千里?

  如果他想不通……迟早会有第二次。

  第一次的意外,尚可推脱给小六郎送来的那半碗鹿血上。

  如果再有第二次,如何推脱?有何颜面再见她?

  老仆撤走原封未动的晚食,叹了口气。

  “阿郎,从早到晚整日了,何必如此自苦啊。老奴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坎……”

  凌凤池没有应声。

  老仆叹着气往后堂去了。

  从早到晚不进食水,外加时时扪心自问,精神难免疲惫。眼看天色渐黑,身体本能地支撑不住,困倦如潮水般袭来。

  凌凤池凤眸半阖,在灵堂里眯了片刻的觉。

  或许只有两刻钟,他突然惊醒过来。

  燥热的晚风吹入祠堂,迎面摇晃的依旧是那八字白绢。

  短暂的片刻睡梦中,他竟又置身在放纵极乐之中,抛却外物烦扰,怀中抱着他钟爱的女郎,颠鸾倒凤,两耳不管窗外,不知天地晨昏!

  凌凤池闭了下眼。

  再睁眼时,决然起身,走出祠堂!

  直奔婚院而去。

  他犯下大错,心中愧悔。他欺辱了她,被他欺辱之人只怕此刻还在屋里哭泣。他如何能不寻她,当面认错?

  ——

  “这么快天就黑了?”

  章晗玉一觉睡到下午,起身用过晚食,居然就到掌灯时分了。她慢腾腾地把屋里所有灯盏挨个点亮。

  昨夜过分餍足,人到现在都打不起精神,从头到脚一股纵玉后的慵懒满足气息……

  床上摊开的小册子新添了两行。

  【五月初五晚,不请自来,清帐两次。

  酒后放荡纵情,不似寻常拘束,欢愉甚多】

  就是腰酸。

  纤长的手指尖按了按后腰。他到底有多喜欢自己的腰?又按又捏的……

  “昨晚才来清过账,今晚肯定不会再来了。”

  她把新婚手册塞去床头板下,四下摸索半天,摸出全恩从宫里弄来的小药瓶。

  早上太困倦,洗着头发直接睡过去了。防止万一,今晚洗沐再用一丸。

  第67章

  掌灯时分的婚院悄无声息。

  院子里趴着的小奶狗听到脚步声,猛地一个原地撑起,摇着尾巴迎上来,汪地一声。

  来的是熟人,汪的声响不算大。凌凤池抬手摸了摸小奶狗柔软的长耳,特意在庭院里多留了一阵,让狗儿多传出些动静,让主屋里的女主人提前准备。

  走近主屋时,他心里默想,也不知屋里听到他来,会不会把他拒之门外。

  屋门虚掩着,并未反闩。

  主仆都不在屋里,隔壁水房响起断续的水声。

  凌凤池默不作声地走进屋里,她当然是要洗沐的。

  瞧着性子懒散的人,却爱洁净,每次事后无论多困倦,都要撑着困意去水房洗沐,带一身干干净净的水汽回来。

  潮湿水汽,混合她身上浅淡的香息,掺杂成一股只属于夜间的诱人的气息,有点像甜甜的栀子香气,却远没有真正的栀子花香那么浓烈。

  有时候他回来得晚,夜里不做什么,只抱着酣甜沉睡中柔软的身躯,诱人的淡香笼罩在鼻尖,便是令他沉醉的温柔乡。

  如今,却不知,这片令他依恋的温柔乡还在否……

  水房里哗啦啦的水声安静下去。

  她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出,语气听来倒还和缓镇定,不像他想象中崩溃哭泣的模样。

  “水不能再添了。药瓶附的医嘱说道:水过多,药力会散。”

  惜罗气鼓鼓地道:“水太少怎么洗干净。要不然,水里再添一丸?”

  章晗玉道:“本来就没剩几丸。全恩下次送药来也不知几时,省着点用。”

  凌凤池的目光骤然转向水房。

  药瓶?水中添加一丸?全恩送药?

  婚院的事,他不论大小皆亲自过问。她身体康健,除了进一些滋补药膳,并未曾服任何药。

  婚院里身体康健的主母,绕过凌家人,绕过他,偷偷从宫里弄来使用的药,掺入水中化开起效…………

  电光火石间闪过脑海的念头,几乎是下意识的。

  她曾和惜罗关门秘密商议过,关于要不要孩儿的议题,他原以为她搁置了。

  如今想来……

  凌凤池本能地视线转向床头板。

  他曾有几次突然进门,撞见她拉下纱帐,在帐子里窸窸窣窣地做事。落在他眼里,她瞒着不说,他亦不曾捅破。

  向来清明的神志,此刻由于缺眠少觉和整日过度思虑,一阵阵的轻微晕眩,有点像酒醉后的微醺状态。

  他的脚步仿佛自己有意识般,直接几步走去床边,撩开纱帐,掀开瓷枕和几层被褥,往床板下伸手探去。

  床板缝里塞了不少书。她似乎很喜欢往床板下塞书。他避开书册,细细搜寻。

  触手冰凉的长颈小瓷瓶,果然也压在床板缝下,就藏在层叠摞起的书卷当中,不留意便会疏忽过去。被他反复搜寻第三次时寻获,握在手里取出。

  搜寻到了想要之物,凌凤池脸上连表情也失去了。

  站在床边,指尖微微用力便拔开瓶塞,倒出里头所有的药丸。

  剩下的药丸确实不多。

  三丸黑色圆润的小药丸,静静地躺在掌心。

  半刻钟后,水房反闩的木门打开。惜罗嘀嘀咕咕地出来拿药。

  “主家听我的,多拿一丸药!子嗣事大,多费一丸药,总好过怀上了。”

  掀开床褥,在床板缝里费劲地摸索了半日,指尖好容易才勾着出小瓷瓶,心里嘀咕着,今天怎么藏这么深,险些摸不到……

  她拔开瓶塞,数了数剩下的最后三丸,留下一枚,把瓶塞又塞回去。

  “主家别起身,来了。”

  章晗玉趴在热腾腾的浴桶里,闭目道:“嗯。”

  她那位好义父蹲了大狱,还不知如何地攀咬她。被牵连入狱倒不见得,但一轮轮地过堂问供肯定少不了了。

  不小心在这个节骨眼怀上了,捧着大肚子一步三颤地过堂……堂上堂下都是熟人……

  脑海里飘过那场面,可怕得很。

  水房里又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赶紧洗干净点,最近俩月千万别怀上。

  ——

  婚院从早到晚清净无事,只剩猫狗闹腾。

  惜罗出去问了几次,答案千篇一律:阿郎不在家。

  阿郎忙于公务,自从前几日离家,已经三四日不曾回返了。换洗衣袍都送去官署值房。

  章晗玉听完“嗯”了声。

  清账越狠,间隔越久。果然又不来了。

  翻了翻册子记录,最后一次记录在六天前,端午夜。

  她估算了下。

  一旬十日,从天天来婚院,到两三天来一次,四五天来一次,现在变成十日来一两次。接下去几天应该都不会再来了。

  廊下挂的白凤鹦鹉在扯着嗓子学说话,她随手抓了把瓜子喂鸟。

  凌万安那小子是个人精,说话有水分。

  人昨夜其实来了一趟婚院的。

  天气越来越热,开窗通风也无用,她昨夜被热醒,懒洋洋地不大想动弹,便躺在帐子里假寐。耳边听到院门深夜打开的声响时,她没吱声。

  小奶狗汪了一声便被抱走了,似乎不想被屋里听见。她侧耳听着熟悉的脚步声逐渐走近,停在敞开的窗下,心里想着,今晚过来玩什么花样?

  上次玩得够花的,她腰腿酸疼了两天。但四五日过去,再酸的腰腿也养好了。

  正越想越兴奋,胸腔里习惯刺激的心脏都忍不住跳快了几分时……脚步声原路远去了。

  “……”

  她后半夜翻来覆去,一半是热的,一半是气的。

  章晗玉往鸟笼子里投喂南瓜子,自语道:

  “来了也不进屋,养的猫儿狗儿都不多看一眼,对话没一句动听的。我为什么嫁进他凌家?这日子无聊地简直过不下去了。”

  白凤鹦鹉兴奋地猛磕瓜子,张开嘴呱呱地喊:

  “守活寡!守活寡!”

  章晗玉喃喃地道:“惜罗,要不然,我们还是走了罢?”

  *

  大理寺,慎独堂。

  入夜后,堂上依旧灯火通明。

  大理寺最近日夜审讯,加紧抓捕阉党余党,众多口供,一一录供在册。

  “请凌相过来,乃是为了令夫人之事。”

  今晚接待凌凤池的,并不是大理寺少卿叶宣筳,而是执掌大理寺的一把手,大理寺卿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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