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深也觉得这话有不妥,但他关注点和她不一样,“蓓蓓现在在放暑假,但她爸妈没空管她,所以让她到幼儿园继续上课。我下午跟她爸爸说一声,让她以后都在幼儿园午休,你可以直接来宿舍找我。”
突然想到之前陈柏深被梁培锦她爸带人围住的场景,赵清扬怕他这直性子再说错话,又开口,“我也喜欢那小孩,我带着吧,你把注意事项跟我说说,我都记下来。她要是闹脾气我再找你想办法。”
陈柏深想到梁培锦第一次见面三言两语就顺走了赵清扬的发绳,不愿意再让她们接触下去,“没关系,我有分寸。”
“真没事,刚好我也学学怎么带小孩。”赵清扬不放心。
陈柏深清楚自己跟一个小孩计较太小气,但他心里就是不舒坦,好一会儿没搭话。
赵清扬见他欲言又止,以为他权衡了人情世故和小孩人身安全等多方面的利弊后决定不冒这个风险,通情达理没再坚持,“看你安排吧,我都行。”
梁培锦的事情告一段落,赵清扬看一眼时间,让陈柏深先换衣服,准备午休。
陈柏深解了手表和领带,再松开袖扣,拉开衣柜却见原本摆放了他衣物的空格塞满了赵清扬的衣裙。
缤纷,张扬。
陈柏深愣在原地,心跳有些快。
不着痕迹侧头看一眼旁边的赵清扬,只见她将头发绑成一个低丸子头,正饶有兴致观察他书架上的读物。
内心正在被什么东西慢慢充盈,陈柏深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好在赵清扬背对着他,没注意到他因为多了几件衣服受宠若惊的模样。
赵清扬特地善解人意背过身去不看他换衣服,估摸他应该换好了,试探性侧头偷瞄,却看见他把睡衣搭在臂弯进了浴室去换。
赵清扬叹一口气,为自己高估陈柏深的脸皮。这人也就在床上胆子大点。
第18章
房间里除了床和衣柜还有一面书架,书架上都是经典读物,一看书皮书页的磨损程度就知道经常被拿下来翻阅,赵清扬对这些耳熟能详的故事没什么兴趣,视线很快被一个和这里格格不入的东西吸引。
这个东西有一个笔记本电脑那么大,端端正正占了一整个书格,外包装上印着AED三个大写字母。
赵清扬看过急救科普,知道这叫自动体外除颤仪,多用于心肺复苏后的除颤,关键时刻能救命,但什么叫除颤,她不清楚,怎么用,更是一知半解。
刚好陈柏深换好衣服走近,赵清扬便指着这个机器问他,“没想到你们的宿舍里还会配备这种东西。”
“不是宿舍配备,是我自己买的。”陈柏深说。
赵清扬更惊讶,“你买的?你会用吗?”
“这个很简单,只要开机,就会有语音提示,跟着提示做就好。”陈柏深走近,在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小到一定程度后及时停住,眼神闪烁,“你要试一试吗?”
赵清扬被他看了一眼,莫名其妙也跟着紧张起来,仿佛两人将进行一项十分暧昧的举动,“我……学一学吧。”
陈柏深于是把机器取出来,放到地上,打开,介绍里面的按钮和电极片,赵清扬蹲在他面前听得认真,最后似懂非懂点头,“原来是这样。”
“家里也有一台同样的除颤仪,如果遇到了紧急情况,也可以及时救命。”陈柏深认真地说。
赵清扬一愣,“我们家里也有?我怎么没见过。”
陈柏深点头,“有,我放在了玄关置物架里面。车里也有一台。”
赵清扬后知后觉自己一台都没发现,心虚点了点头,含糊过去,“哦,好。”
“你怎么会想到买这个?这个应该不便宜吧?”赵清扬又问。
“能救命就好。”陈柏深收好机器放回原位,“性命最重要。”
赵清扬发现陈柏深对于健康有着非比寻常的重视,小心翼翼猜测道:“你是不是经历过某些不好的事情?”
陈柏深一愣,明白赵清扬言外之意后莞尔,“我妈妈当过一段时间急诊科医生。她觉得生命很脆弱,我也这么觉得。”
短短半秒钟,赵清扬已经全方面做好了倾听和安慰的准备,听他这么一说,大松一口气,“难怪。”
急诊科跟开在鬼门关门口似的,不论什么人,不出事一步不踏足,一出事就往那送,陈柏深从小耳濡目染,估计从他妈妈嘴里听了不少九死一生的故事,养成了命比纸薄的惜命习惯也不奇怪。
又想到第一次撞见陈柏深带梁培锦一起吃饭时自己的狗血猜想,赵清扬忍不住跟他袒露当时的来龙去脉,“我以为你会懂这么多,是因为你跟别的女人生过孩子,离异带娃骗婚给孩子找后妈。”
陈柏深听完,哭笑不得。
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形象。
“刚好我不想生孩子,你也不缺孩子,不然以你的条件和性格,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答应跟我结婚。”赵清扬躺下床,盯着天花板自顾自说,“但你要是找我当后妈,你孩子就倒大霉了。我绝对不会是一个好妈妈。”
陈柏深拉上窗帘,静静躺到床的另一边,“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赵清扬觉得他这个问题简直是废话,翻身面对他,“我和我爸妈见面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看见过。”
他的父母开明宽容,不代表天底下所有父母都一样懂得爱人。
就好比她发烧了,她爸妈第一时间会责怪她为什么这么大个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为什么要开那么低的空调,为什么平时不好好锻炼身体,免疫力差得吹一点冷风就感冒。
如果病得重了,需要他们带着去医院,更会怪她为什么要生病浪费他们的时间。
她知道老一辈有通过额头相抵来量体温的习惯,但陈柏深是第一个对她这么做的人。
动不动就脸红耳根红的人,自认识以来就有意识和她保持安全距离的人,却能心安理得一次次和她额头相抵,说明他经常被这样对待并且习以为常,因此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特别。
陈柏深是在爱里长大的人,温柔体贴从不吝啬付出,但她不一样,她就那么一点点爱,她要全部用在自己身上。
“如果有孩子,你肯定会是一个好爸爸。”赵清扬盯着他的眉眼,发自内心说。
陈柏深同样以认真的眼神回应她,“你也很好。”
赵清扬就当他礼尚往来,笑而不语,翻身背对他,“时间不早了,睡吧。”
一不小心又说了点心里话,赵清扬闭上眼后越来越清醒,乱七八糟回忆了自己和父母之间乱七八糟的亲子关系,发现爸妈为她找到陈柏深这个相亲对象实在是最正确的决定。
她自己选的人不靠谱,关键时刻还得信父母的眼光。
陈柏深还想和她多说说话,奈何她早早就转过身去,只好盯着她饱满的后脑勺出神,正如此前无数次的默默注视,独自反复咀嚼有关她的一切。
他对她所知甚少,但意识到这份时时被吸引、时时牵挂的感情叫喜欢的时候,为时已晚。
他很早就发觉赵清扬和父母关系不好,那是盛奕乔课间跟人闲聊时他听到的。
盛奕乔为人直来直往,心里从不藏事,而且和赵清扬感情最好,因此盛奕乔一说话,他总会不自觉停下正在运算的笔尖,静静去捕捉有关赵清扬的字句。
赵清扬和盛奕乔在小学五年级时认识,那时候盛奕乔转学到赵清扬所在的班级,因为初来乍到性格文静被班里的调皮男生欺负,又是揪头发又是利用课桌将她前后夹在座位里不让她离开,更别说闲来无事踢两脚她的书包取乐。
赵清扬是当时的班长,有一天偶然发现盛奕乔因为被前后桌男生恶意夹在座位里导致一整个上午都没能站起来,又不敢在上课时举手去卫生间,讲理不成二话不说就跟人打了起来。
“……等我去完卫生间回来,就看见好几张课桌都倒了,她一个人抓着五六把圆规,一脸谁来谁死的表情,”盛奕乔说,“那时候我快吓死了,才拉完差点又吓尿,马上去找老师,谁知道那个老师竟然让她道歉,还威胁她如果不道歉就不能继续当班长,三好学生也不能评,还要叫家长。”
“那她道歉了吗?”
“清扬从一年级就是三好学生,当然道歉了。”盛奕乔说,“但最后三好学生里面没有她,班长也不让她当了。”
“我当时觉得特别对不起她,放学之后偷了我爸五块钱给她买零食,就在校门口看到她妈妈一直拍她书包骂她为什么没评上三好学生,为什么越关键的时候越松懈,这样下去怎么上好初中……她就低着头一直不说话。”
“我特别愧疚,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又去找她,跟她说对不起,你们知道她说什么吗?”盛奕乔反问。
“说什么?”
“她说她知道打架评不了三好学生,她只是不想被叫家长才道歉。她笑着跟我说没关系,就算不是班长她也会保护我,还说再来一百次,她都不会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