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有一次幼儿园表演，我那天要值班没去成，照片是他爸拍的，拍了一堆其他娃娃的照片。”何桦每次说起来这件事都叹气，“他眼神不好，化了妆连自己儿子都认不出。”
赵清扬忍不住笑。
小屁孩陈柏深看到爸爸在底下认真跟拍其他小孩，心里不知怎么想。
“我看看。”赵清扬接过手机，盼着能不能从犄角旮旯里认出小陈柏深的白面妆容，然而看到某一张脸的时候觉得不对劲，问了幼儿园名字，才发现陈敬林误打误撞竟然把她拍了进来。
她和陈柏深不仅是高中同学，甚至幼儿园也同班。
赵清扬忍住没说，让何桦把照片给她发一份。何桦照做，发完了继续看陈柏深下一阶段的记录。
“这是他上小学的时候，照片多……看，红领巾从来没丢过，写作业的坐姿很端正。”
“初中少了一点照片，但这时候开始长高长身体，吃得也多，衣服都往大了买。”
“高中照片最少，他不让拍，说自己长得不好看。”何桦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他说觉得自己不够好看，让他打扮，又说嫌麻烦。”
“你看，”何桦调出一张运动会的合照，陈柏深站在中间靠右的位置，“哪里不好看。长得高，身材板正，长跑还拿了奖，你们这群学生年轻健康，怎么看都好看。”
何桦专门建了一个相册，按照时间顺序把陈柏深从小到大的有关照片都保存下来。一时半会看不完，赵清扬便拉着她窝进沙发里慢慢看。
看着看着，赵清扬又看到了熟人。
这一次是她妈妈王素梅出镜。
两个女人前后搂着肩在课桌后露出标致的温柔笑容，姿态优雅不失亲密。桌面上放着她做的座签，上面印着王素梅的名字。
看样子是家长会。
“您之前认识我妈妈？”赵清扬问。
“不认识，是那次家长会，你同桌家长没来，柏深他爸下了班非要过来参加，刚好前面有空位，我就让他坐柏深的位置，我来跟你妈妈做同桌。”何桦解释，“就是这一次，我跟你妈妈加了联系方式，平时也会聊聊天，今年她问我有没有合适的男青年推荐，说想安排你相亲，我看了她给的条件，觉得柏深挺符合，就提议说想让你们两个试试，见一面，没想到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赵清扬隐约记起某一次家长会结束后，王素梅跟她提起遇见其他家长的事，但她那时候只关心贺延会不会因为爸妈缺席而失落，丝毫没关心其他琐碎小事。
谁知缘分就起于这点小事。
何桦很欣慰，“柏深做事向来求稳，但很快就下定了结婚的决心，你不知道，他那天一大早就在客厅里坐着，把我和他爸吓了一大跳，以为出了什么事，问了才知道他想尽快结婚，问我们同不同意。”
赵清扬一想到她随口一说的话还把素未谋面的老两口吓到，不好意思笑笑，正要揽下自己的罪名，却听何桦继续说，“他说刚好遇到了以前很喜欢的女同学，这一次想勇敢争取。”
赵清扬当场愣住。
“我们劝他说结婚不可以莽撞，但他好像很着急似的，恨不得马上把人娶进门，”何桦笑看赵清扬，眼里只有对她的欣赏和将儿子隐秘心事暴露出来的快乐，“他说他长这么大就喜欢过一个人，不想再错过。”
“我们就问他，只有你想结婚不行，那还得问问人家女孩子愿不愿意呀，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我们拍不了板，他又保证他能负责，让我们把户口本给他，剩下的事他能自己做决定。”
“对他这么重要的人，我们一直都想见见，但他不让，说我们三个见面肯定会泄露他的秘密，他不好意思。”何桦笑，“但现在他没空回家，管不着，我就跟你讲了。你别笑话他，不然他又要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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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到晚上十点，陈柏深才开车回到老宅门口。深秋夜寒凉，赵清扬趴窗口认出是他的车，披上外套噌噌噌跑下楼去接他。
陈柏深停好车，走出车库就见一个人想火箭一样冲他发射，猝不及防抱住她，往后撤几步才站稳。察觉她稍微急促的呼吸，便问，“怎么了？很着急？”
“没事，想快点见到你，所以跑下来了。”赵清扬往他唇上一啄。
陈柏深碰碰她的唇，“我也很想你。”
“我是你以前很喜欢的女同学，你当然想我啦。”赵清扬笑说。
陈柏深神情一愣，反应过来后脸颊泛红，喉结滚了滚，慢动作把她放下来，“爸妈都跟你说了？”
赵清扬也愣，反问，“说什么？”
见她不明所以，陈柏深以为自己多想，轻咳两声，牵起她的手，“没什么，进屋吧。”
推开门，陈敬林和何桦正在看电视，听到声响转头，赵清扬抓住时机踮脚一咬陈柏深，接着笑吟吟打招呼，“爸，妈，柏深回来了。”
陈柏深脸顿时红了一大片，舌头打结似的老半天说不出话，和爸妈干瞪眼良久，支支吾吾推着赵清扬先上楼，“我们......我们先上去。”
隐入楼梯转角，陈柏深手心仍发烫，“下次别这样。让爸妈看到不好。”
赵清扬压低声调模仿他认真的语气，说：“可是，我长这么大就喜欢过一个人，不想再错过。”
陈柏深呼吸一滞，差点喘不过气。
赵清扬若无其事，继续学他说话：“我遇到了以前很喜欢我的男同学，这次想勇敢争取。”
陈柏深耳根红得要滴血，右手颤抖去捂她的嘴，声音窘迫，“你别这样。”
手才放上去，赵清扬顺势去吻他手心，吓得他又不自在把手缩回来，“……我让他们不要告诉你。”
“放心，我也会帮你保守秘密。”赵清扬笑吟吟，“毕竟有的人太害羞，表白都找不对人，只敢跟爸妈说。”
陈柏深垂眸，没反驳。
赵清扬怕逗过头，识相打住，问他，“当时你知不知道要跟我相亲？”
“知道。”
“原来你有备而来。”赵清扬恍然大悟。
陈柏深却否认，“我当时只想见见你。”
“所以，如果不是我，你也会去。”赵清扬说。
“嗯。”
“如果没有遇见我，其实你也会组建家庭，并不会等我。”赵清扬若有所思。
事实如此，陈柏深没否认。
他的生活风平浪静，远没有其他人那样轰轰烈烈，如果没有遇到赵清扬，也许他的一生都乏善可陈。
学业事业取得成就，是他用努力换来的理所应当，遇到挫折则是人生常态，他也能安然对待，但爱情不讲道理，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必要时候还需要动用一些小手段。
如果没有遇到赵清扬，他不会经历刻骨的压抑和屈辱，也不会发现自己在偶尔变坏时仍然能真切感受到幸福。
“还好我主动。”赵清扬笑着掐一把他的腰，“不然幸福就溜走了。”
陈柏深脸上的粉红慢慢褪去，面色恢复如常，即使被掐腰后也不变，赵清扬正奇怪他脸红的契机，却反过来被他揽住腰身继续往楼上房间走。
身体反应不骗人，一个人再怎么样熟悉身体也不能控制脸红。赵清扬在脑海里研究几次陈柏深的脸红次数，总结出亲密接触并不是他变脸的直接原因，亲密接触被人看见才是。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脸红的人只会是喘不过气的她。
门一关，赵清扬就知道局势变了。
陈柏深不喜欢开灯，总喜欢在黑暗里吻她，等双眼逐渐适应微弱的光线，才一寸寸将她看个完完整整。
尽管每次见面都是如此，陈柏深从没察觉到自己的这个小习惯，他单纯喜欢在无人处一点点确认她存在于自己面前的感觉。暗恋者最不切实际的幻想便是喜欢的人能向自己主动走来，他要不停寻求她的温度，好确认这一切并不是他痴心妄想。
等身体确认完毕，再睁开眼一点点印证。
如此往复，乐此不疲。
赵清扬想给他看以前的照片，聊聊他以前的生活，何桦跟她说了很多，她便有更多话想对他说，她想知道，爸爸没给他拍到照片，他会不会哭鼻子？家长会要求给家长留言，他知不知道自己写给妈妈的话被爸爸看到了？第一次在运动会上拿奖，什么感觉？
奈何他怎么也吻不够似的，才松开两秒换气，眨眼又探入，交缠。她连喊停都没机会。
赵清扬从前没发现他这么喜欢接吻，只当做是前戏，现在才后知后觉，他在做的时候也热衷于吻她，偶尔停下来则是为了说一句我爱你。
又是我爱你。
赵清扬后知后觉，他说过的我爱你比她想象中要多得多。
多得好像根本不需要她回应似的。
不小心又走神，赵清扬开始思考爱的定义。陈柏深没得到同等力度的回应，慢慢停下，“在想什么？”
赵清扬在黑暗里眨眨眼，实话实说，“我在想，我好像也爱你。”